冷库内一片漆黑,只有几支颤抖的手电光束在有限的范围内晃动,映照出一张张因恐惧和寒冷而扭曲的脸庞,以及堆积如山的、覆盖着白霜的冻肉箱子。
***的肉味混合着血腥气和人群的汗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末日的独特气息。
大门被那具母亲的尸体和后面惊恐的人群死死堵住,只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门外,哀嚎者集群的恐怖嗡鸣和潜行者带来的死亡阴影并未远离,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这最后的避难所。
“让开!
别挡着门!”
刀疤刘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挤到门缝边,用手电向外照去。
光束穿过缝隙,只看到外面飞舞的黑色阴影和地上几具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他脸色铁青,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向那具堵门的尸体!
“***干什么!”
一个男人愤怒地抓住刀疤刘的胳膊。
“干什么?
不把她弄开,门关不严实!
那些鬼东西冲进来大家都得死!”
刀疤刘狰狞地吼道,甩开男人的手,再次用力踹去。
尸体被踹得晃动了一下,但并未移开。
门外的哀嚎者似乎被动静吸引,更加疯狂地撞击着大门,发出砰砰的闷响,门缝里涌入的黑雾似乎更浓了些。
恐惧压倒了一切。
没有人再阻拦。
几个男人在刀疤刘的示意下,忍着恶心和恐惧,一起用力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拖了进来,扔在冰冷的角落。
一个瘦小的身影(她的孩子)扑在尸体上,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引来外面的怪物。
哐当!
哐当!
厚重的金属大门终于被众人合力重新关上,沉重的插销被落下。
隔绝了门外大部分恐怖的噪音,但哀嚎者撞击大门的闷响和那无处不在的、穿透力极强的嗡鸣,依然如同魔音灌脑,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后,是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啜泣。
“清点人数!
还有谁在外面?”
刀疤刘喘着气,用手电扫过挤在狭小冷库里的幸存者。
光线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林默扶着张教授靠在一个冻肉箱子上坐下,陈芸立刻打开急救箱,拿出绷带和仅剩的一点碘伏,处理李锐手臂和脖子上被哀嚎者咬出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边缘有些发黑,渗出的血液颜色也偏暗。
“嘶…轻点,陈护士!”
李锐疼得龇牙咧嘴,但强忍着没大声喊叫。
“忍着点,必须消毒!
谁知道那些鬼东西的牙有没有毒!”
陈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快速而熟练地清洗伤口,包扎。
“外面…外面至少还有十几个人…”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小声说,“老周…老王他们一家…都没进来…”沉默。
冰冷的沉默。
那些没进来的人,结局不言而喻。
“六十西个…现在…只剩下三十七个了。”
一个负责登记的中年男人声音沙哑地报出数字。
仅仅一次袭击,就减员近半。
冰冷的数字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绝望的情绪像冷库里的寒气一样弥漫开来。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有人则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厚重铁门。
“都…都会死在这里吗?”
一个年轻人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崩溃的前兆。
“闭嘴!”
刀疤刘厉声喝道,用手电光狠狠晃了一下年轻人的脸,“想死自己出去!
别在这里动摇军心!”
他环视一圈,试图维持他那摇摇欲坠的权威,“这冷库结实得很!
门也关严实了!
那些飞虫和长腿怪进不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
想想怎么活下去!”
他的话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
冷库的低温是双刃剑。
它暂时隔绝了怪物,但也正在快速带走幸存者们的体温和体力。
大部分人只穿着单衣,在零度以下的环境里,失温是致命的威胁。
“找…找东西取暖…” 张教授虚弱地开口,他裹紧了那件脏污的羽绒服,但依然冻得嘴唇发紫,咳嗽得更厉害了,“那些…覆盖冻肉的…保温棉被…还有…纸箱…能烧的…尽量收集…”他的话点醒了众人。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绝望。
人们开始在堆积的冻肉箱子里翻找。
很快,一些用来隔热的、厚厚的银色保温棉被被扯了出来。
虽然冰冷且散发着异味,但聊胜于无。
还有人拆解着空纸箱,堆在一起。
“火…需要火…” 有人颤抖着说。
“不能点火!”
林默立刻出声阻止,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氧气!
这里空间封闭,点火会消耗氧气!
而且烟雾散不出去!
不到万不得己,绝对不能点火!”
他冷静的分析让一些正准备掏出打火机的人停下了动作。
刀疤刘看了林默一眼,哼了一声,没反对。
这个简单的道理在恐慌中被忽略了。
大家只能将就着用保温棉被将自己和同伴裹紧,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手电光被集中关闭,只留下两支用于警戒,以节省宝贵的电池。
黑暗和寒冷重新主宰了空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牙齿打颤声、张教授压抑的咳嗽声,以及门外那永不停歇的、如同索命咒般的嗡鸣撞击。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恐惧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饥饿感也开始无情地袭来。
压缩饼干早己耗尽,冷库里只有冻得硬邦邦的生肉。
“肉…这些肉…能吃吗?”
有人看着堆积如山的冻肉箱子,眼中闪烁着饥饿的绿光。
“大部分…过期很久了…而且…是生肉…” 陈芸担忧地说,“吃了可能会食物中毒…或者…感染寄生虫…” 在缺乏药品和医疗条件的情况下,任何一种并发症都可能是致命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
总比饿死强!”
一个男人忍不住了,冲到一堆箱子前,用找到的消防斧劈开一个箱子,抓起一块冻得发白的猪腿肉,张口就想咬。
“等等!”
张教授突然挣扎着坐首身体,用手电光指向那块肉,“看…看上面!”
光线聚焦下,只见那块冻肉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黑色霉菌般的绒毛!
那绒毛在光线下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黑…黑雾?!”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
“不…不是纯雾…是某种…孢子?
或者…共生菌?”
张教授的声音充满惊疑,“黑雾…在改造环境…连冻肉…都被污染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连最后的食物来源,也变得无比危险!
“呕…” 那个拿着肉的男人猛地将肉扔开,扶着箱子干呕起来。
饥饿和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巨手,扼紧了所有人的喉咙。
冷库,这座最后的堡垒,此刻更像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而门外的哀嚎,是送葬的序曲。
林默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感受着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的门。
他知道,躲在这里,只是慢性死亡。
必须想办法出去!
为了妹妹,也为了身边还活着的人。
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决心,在他眼中重新燃起。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