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十年?
阮雾眠残存的意识里,唯有体内那缓慢而暴烈的重塑,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刻度。
魔渊深处,粘稠如浆的魔气翻涌成近乎液态的洪流,散发着刺鼻的硫磺与腐朽甜腥。
空间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绝对的黑暗里,只有魔气自身翻腾时透出浑浊的暗紫幽光。
阮雾眠的残躯,便是这污秽旋涡的中心。
曾经支离破碎的骸骨,己被一种暗沉如凝固血块、流转金属冷光奇异物质包裹、重塑:左半身:腰腹以下化为由暗红晶体与嶙峋骨刺粗暴拼接的支架,覆盖细密魔纹的晶体甲壳包裹着新生的粗壮腿骨,脚部是尖锐如猛禽的骨趾,深扣岩石。
右腿:那截孤零零的残骨,被暗红晶体疯狂包裹延伸,形成一条更粗壮、布满尖锐骨刺棱角的晶体魔腿。
右臂:肘部断口处,暗红物质翻涌凝结,重塑出一条覆盖暗红鳞甲、五指如墨黑刀锋的魔爪,小臂外侧排布着锯齿般的骨刺。
躯干与头颅:焦黑血肉大部分被暗红晶体甲壳取代,镌刻着流动的玄奥黑纹。
左脸颧骨下颌森然***,眼窝中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猩红魔火;右脸肌肤冷白如玉,右眼瞳仁化为凝固的猩红宝石,眼神睥睨如万古寒冰。
头顶青丝尽落,覆盖着形成尖锐王冠棱角的暗红晶体。
半是残骸白骨,半是魔晶重铸。
这具嶙峋、刚硬、充满毁灭性力量的身躯,是魔渊孕育的“魔胎”容器!
每一次吞吐,都卷动着狂暴的魔气。
十年间啃噬她的亿万噬骨蚁,此刻却如同最恭顺的臣民,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她新生的晶体甲壳与***的白骨上。
它们细小的口器不再带来痛苦,反而分泌出带着微弱暗金光泽的粘液,小心翼翼地“舔舐”着甲壳上的魔纹,传递着臣服与滋养的意念。
蚁群在她意念的无声指令下,汇成涌动的暗金色潮水,在她周周构筑起流动的屏障。
突然,覆盖在她左脸***颧骨上的一只格外硕大、甲壳泛着暗金流光的噬骨蚁后,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
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源自魔胎深处的、令它灵魂战栗的威压,六足疯狂划动,试图逃离。
深陷在魔晶王冠下的猩红魔瞳,毫无波动地锁定了那只蚁后。
那只覆盖着暗红鳞甲的魔爪,倏然抬起,动作快如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只挣扎的噬骨蚁后,连带着它坚逾精钢的暗金甲壳,被那只魔爪轻而易举地捏爆!
粘稠的、闪烁着微弱金光的浆液,顺着嶙峋的指骨缝隙流淌而下,瞬间被周围狂热的蚁群分食殆尽。
一股冰冷、霸道、带着绝对掌控意志的无形波动,以阮雾眠为中心轰然扩散!
嗡——!
覆盖在她身体和周围岩石上的亿万噬骨蚁,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
紧接着,如同接收到无可违逆的君王敕令,所有噬骨蚁整齐划一地昂起前半身,细小的口器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汇聚成洪流的嘶鸣!
这嘶鸣不再是饥饿的喧嚣,而是狂热的、献祭般的臣服之颂!
暗金色的蚁潮如同拥有了统一的意志,在她脚下汇聚、翻滚,形成一片涌动的暗金之海,托举起她的魔躯!
十年噬骨,今朝臣服!
她,己是这片深渊领地的主宰!
丹田深处,那颗由无尽恨意与魔气淬炼而成的暗红晶体核心——独一无二的“魔灵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粘稠如血的暗红魔光穿透晶体甲壳,将她整个身躯映照得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刚刚锻造出的魔兵!
狂暴的能量在她重塑的、流淌着暗红魔纹的粗大经络中奔涌咆哮,发出沉闷的雷鸣!
力量!
足以撕裂这囚笼、焚尽仇敌的力量,在血管与魔晶中沸腾!
“周烬…柳如絮…” 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从她深如血渊的唇间吐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气与噬骨蚁口器的摩擦声,在魔渊死寂的罡风中清晰回荡,“…该还了!”
那只捏爆了蚁后的魔爪,五指猛地张开,掌心对准头顶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厚重魔渊穹顶!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由毁灭性暗红魔能构成的光柱,自她掌心狂暴喷薄而出!
光柱所过之处,粘稠的魔气洪流如同沸汤泼雪般瞬间蒸发、湮灭!
连空间都被撕裂,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破碎般的刺耳尖啸!
那被无数修士视为绝地、坚不可摧的魔渊罡风层与空间壁垒,在这汇聚了十年恨意、噬骨之痛与魔灵根全部威能的一击下,如同脆弱的蛋壳!
咔嚓!
嗤啦——!
一道巨大、狰狞、边缘燃烧着粘稠暗红魔焰的空间裂缝,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裂缝之外,不再是永恒的黑暗,而是…浑浊、压抑,却久违了十年的…天光!
阮雾眠魔爪收回,覆盖着晶体甲壳与嶙峋骨刺的双腿在暗金蚁潮上猛地一蹬!
“咻——!”
一道裹挟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魔气、沸腾着滔天杀意的暗红身影,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复仇凶星,自那道被强行撕裂的深渊裂缝中,冲天而起!
久违的、浑浊的天光刺破魔渊永恒的黑暗,洒落在那具半魔半骸、狰狞与冷艳并存的魔躯之上。
暗红晶体甲壳在微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的白骨森然刺目。
那半张玉白冰冷的脸颊上,凝固的猩红魔瞳,毫无波澜地扫过下方迅速变小的、翻滚着粘稠魔气的巨大裂口。
魔渊在身后迅速远离,如同被抛弃的旧日坟场。
前方,是浑浊的天空,是弥漫着令她作呕的“灵气”味道的…人间。
更是仇敌所在之地!
暗红的身影撕裂长空,拖曳着长长的魔气尾焰,目标首指——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