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饥饿的触角与第一口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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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躺在冰冷的草铺上,意识在巨大的震惊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中浮沉。

悔恨的深渊似乎还在身后张着巨口,而眼前这原始、贫瘠、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木楞房,就是现实给予他的冰冷拥抱。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胃袋刀绞般的痉挛。

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触角,正从胃部蔓延开来,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

这不是前世为了节目效果而体验的“饥饿”,这是一种足以将人逼疯、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源自生存本能的原始咆哮。

他试图再次凝聚力气,哪怕只是翻个身。

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肌肉酸痛得如同被反复捶打过。

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只能像个破败的木偶,僵硬地躺在那里,听着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还有火塘里木柴偶尔爆裂的微弱噼啪声。

视线再次投向火塘边那个佝偻的身影——阿婆。

她似乎并未察觉林羽复杂的内心风暴,或者说,在这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寨子里,个人的情绪是奢侈的。

她只是专注地、极其缓慢地拨弄着火塘里那点将熄未熄的余烬,用一根前端烧得焦黑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将几块细小的、潮湿的木屑拢到尚有火星的位置,试图让它们燃起来。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节俭和耐心,仿佛这微弱的热量就是维系生命的全部希望。

火塘上方的陶罐里,残留着一点黑褐色的糊状物,散发着浓烈苦涩的草药味。

那是原主生病时喝下的东西,也是这屋子里唯一能算作“食物”的痕迹。

“饿……” 一个模糊的音节,终于艰难地从林羽干裂的唇缝中挤了出来,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声音小得几乎被火塘的微响淹没,却耗尽了他此刻仅存的一点力气。

阿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费力地转过身。

火光映照下,林羽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被岁月和苦难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皮肤是长期缺乏营养的蜡黄色,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睛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几乎失去了光彩。

嘴唇干瘪,紧紧抿着。

她看着林羽,眼神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对苦难习以为常的平静。

“没……粮了。”

阿婆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涸的井底费力地捞上来。

她蹒跚着走到墙角一个同样被烟火熏黑的矮木柜前,动作迟缓地打开柜门。

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角落里散落着几粒干瘪的、不知名的草籽,还有一小块黑乎乎的、硬得像石头的东西——林羽猜测那可能是某种晒干的、最劣质的杂粮饼。

阿婆枯瘦的手指在空荡荡的柜子里摸索了一下,最终只捻出了那几粒草籽,又颤巍巍地关上了柜门。

她走回火塘边,将那几粒微不足道的草籽,连同柜底刮下的一点粉末,一起撒进陶罐底残留的、己经冷却的药糊里。

然后,她拿起一个破旧的木勺,舀起一点点混着草籽的药糊,递到林羽嘴边。

那气味混合着草药的苦、焦糊的烟灰味和草籽的霉味,首冲林羽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吃……点……” 阿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看着那勺散发着不祥气味的糊状物,看着阿婆枯槁脸上那麻木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或许只是不想他立刻死掉?

),林羽内心挣扎得如同沸水。

前世的锦衣玉食、精致烹饪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的是更尖锐的讽刺和痛苦。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此刻能得到的全部了。

拒绝?

他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饥饿的触角己经快要勒断他的神经。

他闭上眼,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微微张开了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的苦涩、焦糊、土腥和霉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那味道像一团灼热的火炭,瞬间点燃了他本就脆弱的食道和胃壁,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和痉挛。

他猛地呛咳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阿婆只是默默地看着,浑浊的眼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只有一种看惯生死的漠然。

她收回勺子,不再喂第二口。

那点东西,对她而言,或许己经是极其珍贵的施舍。

咳嗽平息后,林羽虚弱地喘息着,口腔里残留的恐怖味道和胃部的灼痛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

他躺在那里,意识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地嘶吼着:不能死!

不能就这样结束!

哪怕是为了赎罪,他也必须先活下去!

前世作为“荒野之眼”积累的海量知识,此刻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脑海中翻涌、筛选。

他需要食物!

立刻!

马上!

任何能补充能量、维持这具破败身体运转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饥饿的鹰隼,开始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视这间昏暗的木楞房内部。

墙角堆放的柴火?

不行,那是维持这微弱热量的命脉。

墙上挂着的破旧兽皮?

鞣制过的,无法食用。

角落里几个蒙尘的、似乎是用来装东西的竹篾筐?

空的。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火塘附近的地面上,靠近门口缝隙的地方。

那里,光线稍好一些。

潮湿的泥土地面上,靠近墙根处,顽强地生长着几簇低矮的植物。

叶片细小,颜色灰绿,毫不起眼。

在求生知识的图谱中,几种相似的植物影像迅速比对——其中一种,带着锯齿边缘的……是**火炭母草**(Polygonum chinense)!

一种广泛分布的蓼科植物,嫩叶可食,味酸涩,但富含维生素C,在野外求生中常作为应急食物。

更重要的是,它还有轻微的清热解毒、消炎止痢的作用,对于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或许有点帮助。

旁边还有一种叶片稍圆厚、带点绒毛的,似乎是某种**野苋菜**的幼苗?

虽然瘦小,但也是可食用的!

希望!

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

林羽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微弱的力量似乎从绝望的泥沼中滋生出来。

他死死盯着那几簇在阴暗角落里挣扎求生的野草,它们在他眼中瞬间变成了救命的稻草。

“阿……婆……”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急切。

他费力地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墙根那片不起眼的绿色,“那……草……能……吃……”阿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然后是浓浓的怀疑。

她皱起眉头,用一种林羽听不懂的、快速而含混的方言嘟囔了几句,大意似乎是:“那东西?

喂猪猪都不吃!

苦得很!

吃了拉肚子!”

在这个寨子世世代代的经验里,那些墙根下、石缝里的杂草,要么有毒,要么苦涩难咽,吃下去只会让人更虚弱。

她显然认为林羽是饿昏了头,开始说胡话了。

“能……吃!”

林羽急了,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去够,但虚弱的身体让他再次重重摔回草铺,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眩晕。

“煮……煮一下……去……苦……”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试图用最朴素的烹饪知识说服对方。

他知道,首接生吃口感会更差,还可能残留更多草酸,煮一下能稍微改善。

阿婆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又看看墙角那几簇在阴影里毫不起眼的野草,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犹豫和深深的怀疑。

最终,或许是林羽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求生欲打动了她,又或许是她觉得让这个“病秧子”安静下来别折腾更重要。

她叹了口气,慢腾腾地站起身,走到墙根,用她那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极其勉强地揪下几片最嫩的叶子,又犹豫了一下,再揪下几片。

总共也不过一小把,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走回火塘边,将那几片可怜巴巴的嫩叶,随意地丢进陶罐里残留的一点水中——那水是之前熬药剩下的,颜色浑浊。

然后,她用木棍拨了拨火塘里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一点微弱火苗的余烬,将陶罐重新吊了上去。

等待的过程极其漫长。

林羽死死盯着那小小的陶罐,仿佛那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

饥饿感在希望升起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凶猛,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他的胃壁。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火塘的热量微弱,罐子里的水迟迟没有沸腾的迹象,只是慢慢变得温热。

终于,阿婆用木勺将那几片煮得蔫黄、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叶子捞了出来,放在一个破口的土碗里。

她没有再递给林羽,只是将碗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面上,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过身,继续她与那微弱火苗的无声斗争。

林羽几乎是匍匐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够到那个破碗。

他顾不上烫(其实根本不烫),也顾不上那叶子煮过之后更加难看的卖相和依旧残留的浓烈土腥草味,抓起一把,胡乱塞进嘴里。

苦涩!

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在口腔中炸开!

比他刚才喝的药糊有过之而无不及!

带着泥土的腥气和植物特有的青涩,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酸味。

这味道***得他牙龈发酸,舌头发麻,胃部条件反射地想要将其拒之门外。

但林羽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前世在荒野中为拍摄效果而强迫自己咽下各种难以下咽食物的经验,以及此刻超越一切的求生意志,他用力地咀嚼着。

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口腔,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糟糕透顶的味道,只专注于吞咽的动作。

一口,两口……胃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填充感,但更多的是被这粗糙苦涩的食物***得更加难受。

然而,一股微弱的暖意,或者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却随着这苦涩的食物在体内化开。

这是他依靠自己的知识,在这个绝境中为自己争取到的第一口食物!

虽然难以下咽,虽然微不足道,但它代表着他没有放弃,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这该死的命运!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碗里那点可怜的煮草叶,连碗底残留的、带着苦涩味道的浑浊汤水都舔舐干净。

胃里依旧空落落的,饥饿的触角并未退去,反而因为这点***更加活跃。

但一股微弱的力量,似乎真的从身体深处滋生出来。

至少,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点。

他喘息着,靠在冰冷的泥土地上,目光再次投向门外那道缝隙。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沉重,墨绿色的山影依旧压迫。

但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只是绝望的恐惧,而是带上了一种猎人般的审视和搜寻。

他需要更多!

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生存资源!

知识是他的武器,而这座看似绝境的深山,或许就是他唯一的猎场。

活下去!

为了赎罪,也为了这卑微却真实的第一口苦涩带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

林羽舔了舔依旧苦涩的嘴唇,目光落在火塘边那堆潮湿的木柴上。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他需要火,需要真正的、可以持续燃烧的火,来驱散寒冷,来煮熟食物,来……照亮这绝望的黑暗。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朝着火塘边那堆引火用的、相对干燥的枯草和细木屑,伸出了颤抖的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些干燥材料时,火塘里那点微弱的火星,在阿婆徒劳的拨弄下,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点红光消失,木楞房里瞬间被更深的昏暗和寒冷所吞噬。

林羽的手僵在半空中,伸向一片冰冷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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