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妄后槽牙咬得发酸,右眼流淌的金光里,那些悬浮的血色符箓正化作七十二柄青铜剑。
每柄剑尖都垂着冰锥般的锁链,锁链末端拴着村民脖颈——铁山粗壮的脖子也在其中,喉结被勒出紫黑色淤痕。
"剑阵起!
"王道玄抹去嘴角黑血,青铜铃铛裂口突然迸出火星。
那些悬在半空的青铜剑齐声嗡鸣,震得苏无妄耳蜗渗出血丝。
右眼灼痛更甚,但这次他看清了。
七十二柄剑看似严丝合缝,东南角的第三柄却比其他剑影淡三分。
苏无妄指节擦过腰间草绳,那里别着三枚生锈的捕兽镖——前夜给铁山治狼毒时顺手淬了蛇涎。
"道爷教教你什么叫天威!
"王道玄双指并拢的刹那,苏无妄甩出的毒镖正撞在东南角的剑影上。
青铜剑阵突然扭曲成旋涡,本该刺向苏无妄眉心的锁链诡异地缠上王道玄右臂,毒镖顺着他道袍破洞钻进去,臂弯瞬间肿成紫茄子。
道人惨叫撞在祭坛香炉上,炉灰里翻出半块刻着"玄天"二字的铜牌。
苏无妄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五年前屠灭他们村子的那群修士的腰牌。
"无妄哥当心!
"熟悉的粗嗓门在背后炸响,苏无妄本能地往左偏头。
铁山抡圆了的柴刀擦着他耳垂劈下,刀背上黏着团指甲盖大的黑虫,正疯狂啃食刀刃上的铁锈。
灵瞳金光暴涨。
在铁山浑浊的瞳孔深处,苏无妄看见条蜷缩的蜈蚣。
那畜生每节躯壳都刻着血色符咒,尾钩深深勾在铁山心脉上——是南疆失传的傀儡蛊,中蛊者会闻着饲主血味发狂。
"你他娘醒醒!
"苏无妄旋身踹飞柴刀,右手两指并成剑诀首戳铁山膻中穴。
指腹触及的皮肤下,蛊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东南方老松树梢传来珠玉相击的脆响。
一缕青雾顺着风钻进铁山鼻孔,他呆滞的眼球忽然恢复清明。
苏无妄嗅到若有若无的决明子苦香,余光瞥见枝头积雪簌簌抖动,却寻不到人影。
"好个郎情妾意。
"王道玄阴恻恻的笑声裹在风里,"可惜你的小相好算漏了时辰——"青铜铃铛轰然炸裂。
漫天碎屑中飞出成千上万的蛊虫,每只虫背上都驮着粒朱砂。
苏无妄右眼突然捕捉到诡异的画面:那些蛊虫正在空中排列成自己三日后横尸荒野的卦象。
"看清楚了?
这就是你的天命!
"王道玄七窍都在流血,破损的袖中抖出张泛黄的契约,"你以为逆命者真能违抗天道?
十八年前药王谷那场大火......"契约末尾的琉璃药鼎印记刺痛了苏无妄的灵瞳。
他突然想起昨夜替铁山包扎时,对方醉醺醺提过件事:三个月前有游方道士给全村人发了驱疫符,符纸烧成的灰就混在晚春酒里。
袖中三枚毒镖突然发烫。
当第七十二只蛊虫即将结成死卦的瞬间,苏无妄突然将毒镖甩向祭坛西北角的铜镜。
镜面映出王道玄狂喜的脸,也映出他身后某个正悄悄举起锄头的魁梧身影。
镖尖刺破的却不是铜镜。
(续写部分)镖尖刺破的却不是铜镜。
三枚毒镖在半空划出暗青色弧线,却在即将触及王道玄咽喉时被铁山蒲扇般的大手截住。
壮汉指缝间渗出墨绿色汁液,原本蛰伏在膻中穴的蜈蚣蛊突然破皮而出,带着半截血淋淋的心脉碎肉钻进毒镖锈孔。
"铁山!
"苏无妄右眼金光几乎凝成实质,他看清蛊虫背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正在重组——那根本不是南疆傀儡蛊,而是早己灭绝的"嫁衣血蛊"!
王道玄咳着血沫狂笑:"好好看着兄弟怎么替你挡灾!
"铁山浑身青筋暴起如蚯蚓,被蛊虫寄生的毒镖突然调转方向。
苏无妄右眼剧痛,七十二柄青铜剑的残影在他视网膜上烧灼出焦痕,却意外捕捉到铁山喉头未消的蛇涎气息——那是昨夜他替对方治伤时,故意掺在汤药里的雄黄粉。
毒镖距离眉心三寸时,苏无妄突然张口喷出含在舌底的雄黄酒。
铁山浑浊的瞳孔里,蜈蚣蛊发出刺耳的嘶鸣,连带他整条右臂都诡异地扭曲成麻花状。
三枚毒镖擦着苏无妄耳际飞过,精准钉入王道玄脚下八卦阵的坎水位。
"不可能!
"王道玄道冠歪斜着后退,"你怎知我布了坎水阵......"话未说完,铁山突然像发狂的熊罴般扑来。
苏无妄趁机滚进祭坛阴影,指尖沾着铁山伤口溢出的蛊血,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斜的敕令——正是五年前老乞丐教他的镇邪符。
东南方突然传来珠帘晃动的清响。
七根银针破空而至,将正要掐诀的王道玄钉在槐树上。
月色里飘落半片青纱,裹着决明子苦香的少女踏着松枝而来,发间银坠晃出的冷光,恰好映出苏无妄右眼里流转的金纹。
"傀儡蛊见血则狂。
"白璃素手翻飞,银针尾端颤出的青雾如蛇窜出,将漫天蛊虫逼向祭坛残阵,"用他的本命符反噬!
"苏无妄右眼突然刺痛。
在少女翻飞的袖口深处,他窥见半截缠绕着紫气的命线——那分明是药王谷嫡传的"枯荣诀",昨夜铁山醉话里提到的游方道士,腰间也悬着同样的命线残影!
"接着!
"白璃甩来的银针盒擦过他渗血的耳垂。
苏无妄突然旋身,将沾着雄黄血的镇邪符拍向铁山天灵盖。
原本扭曲的壮汉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口中喷出的蛊虫血雾竟在空中凝成王道玄的生辰八字。
"以彼之道——"苏无妄染血的手指划过右眼,金光如利刃割开血雾,"还施彼身!
"青铜剑阵轰然倒转。
王道玄道袍突然自袖口燃起青火,怀中铜牌上的"玄天"二字渗出黑血。
他惨叫着扯断腰间玉佩,却见玉佩裂痕中涌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蛊虫,转眼将他右手啃噬成白骨。
"药王谷的***!
"道人嘶吼着捏碎传送符,残破身躯化作血雾前,将染血的契约抛向苏无妄,"你以为救他?
十八年前......"白璃突然甩袖卷起积雪。
契约在触及苏无妄前碎成冰渣,却有一片琉璃色的碎屑粘在他腕间,烫出个药鼎形状的红痕。
松林重归寂静时,苏无妄突然踉跄着跪倒。
右眼金光消散的瞬间,他看见白璃耳后浮现淡青血管——那是"枯荣诀"反噬的征兆,与她袖口残留的蛊毒气息如出一辙。
"别动。
"少女微凉的指尖按住他颈侧动脉。
银针刺入伤口的刹那,苏无妄嗅到她襟前沾染的硫磺味——和铁山家地窖里那坛埋了十五年的蛇酒,竟有七分相似。
"姑娘认得这个?
"他突然攥住白璃欲收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脉门处的药鼎胎记上。
白璃睫毛轻颤,指间银针险些扎偏。
远处传来夜枭啼叫,她突然扯下半幅染血的纱帕按在苏无妄伤口,帕角药王谷暗纹沾血后,竟浮现出半阙残缺的阵法图。
"东南三十里有个义庄。
"她退入阴影时,腰间的琉璃瓶折射出苏无妄怀中微亮的玉佩,"你活不过冬至。
"残月没入云层前,苏无妄摩挲着陈老临终塞给他的玉佩。
本该温润的玉髓表面,此刻凸起着数道蚯蚓状的纹路——正是白璃纱帕上缺失的那部分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