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默,市局法医中心主任,早己习惯了这种死亡的气息。
但今天不一样。
当我掀开覆盖在3号解剖台上的白布时,一股寒意并非来自低温,而是从脊椎骨瞬间窜上头顶。
躺在那里的人,是陈远。
我认识了十五年的挚友,上周我们还一起在街角那家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就着冰啤酒和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谈论着他新接的那个棘手的商业并购案。
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脖颈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切口干净利落,几乎切断了整个颈前部结构——气管、食管、颈动脉、颈静脉……手法精准、冷酷,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般的残忍效率。
致命伤。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晚,也就是48小时前的晚上10点到凌晨1点之间。
“林主任?”
助手小周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把我从震惊的漩涡中拽回现实。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嗯,”我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尽量平稳,“记录:死者陈远,男,38岁……致命伤为颈部锐器切割伤,凶器应为极其锋利的单刃刀具,长度约15-20厘米。
切口方向……自左向右,施力者可能为右利手。”
我机械地报出初步观察结果,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我自己的心上。
“现场情况呢?”
我问旁边的刑侦支队队长,老赵。
他脸色凝重,眉头拧成了疙瘩。
“在他的公寓,书房。
门锁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痕迹。
现场……很干净。”
老赵的声音低沉,“太干净了。
除了书桌上倒下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你们俩的合影,其他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没有搏斗痕迹,没有财物损失。
唯一有价值的物证,是在他紧握的手心里发现的。”
老赵递过来一个物证袋。
里面是一小块染血的、边缘不规则的碎纸片。
纸片很薄,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字迹扭曲的数字:**7**。
**7?
** 这代表什么?
日期?
密码?
某种代号?
陈远临死前拼命抓住这个,想传递什么信息?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个数字与陈远的生活联系起来,但一片混乱。
“另外,”老赵犹豫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小区监控显示,昨晚9点45分,你驾驶你的黑色SUV进入了陈远所住的小区。
9点50分进入他所住的单元楼。
10点15分离开。
你的车离开小区的时间是10点20分。
这时间段,恰好覆盖了我们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胸口,我瞬间窒息。
昨晚?
我去过陈远家?
不可能!
昨晚我明明……记忆像断了片的胶片,昨晚9点到11点这段时间,在我脑海中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我只记得自己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处理一份棘手的毒物检测报告,然后……然后就是疲惫地开车回家,倒头就睡。
中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监控会拍到我去了陈远家?
“老赵,这不可能!
我昨晚在局里加班,根本没去他那里!
一定是监控出了问题,或者有人冒充我!”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慌乱。
老赵的眼神没有动摇,只有深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林默,我们查了局里的门禁记录。
你昨晚7点40分刷卡离开了市局大楼。
之后没有再返回的记录。
你家里的电梯监控和门禁……昨晚在你声称的回家时间点,没有任何记录。”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离开过市局?
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那段空白的两个小时,我到底在哪里?
做了什么?
一个可怕的想法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难道……是我?
不!
绝不可能!
陈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是我!
老赵,你知道我的为人!
我怎么可能……”辩解的话在确凿的物证和时间线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林默,”老赵打断我,语气沉重,“你是法医,你比我更清楚证据的重要性。
现在,你是这起案件的重要嫌疑人。
按照规定,你需要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手机、家里的钥匙,都需要交给我们。
在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得离开本市,随时配合传唤。”
停职。
嫌疑人。
这几个字像冰水浇头。
我浑浑噩噩地交出手机和钥匙,在同事们震惊、疑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个我工作了十二年的地方。
解剖台上陈远苍白的面孔,和他手中那个染血的“7”,在我眼前不断重叠、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