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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那一拂之下,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又被粗暴地搅乱。

空间在那袖袍拂过的轨迹上,呈现出一种令人目眩的、非自然的褶皱和涟漪。

那蕴含着光明神王震怒、足以贯穿星辰的“白炽”光矛,在触及那破旧袖袍的瞬间,就像一根投入滚烫熔岩的冰锥。

无声无息,甚至没有挣扎的余地,光矛那凝练到极致的神圣结构寸寸瓦解、崩解。

构成其存在的纯粹光明神力,如同被投入黑洞的流沙,疯狂地塌陷、向内坍缩,最终彻底湮灭于那袖袍拂过时带起的、看似微弱实则内蕴乾坤的玄奥波动之中。

仿佛那灭世的神罚,从未出现过。

袖袍落下,重新覆盖住那枯瘦的手臂。

玄云子依旧盘坐蒲团之上,仿佛只是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微微仰头,望向头顶那片依旧在疯狂咆哮、酝酿着下一波毁灭的墨紫色雷海,目光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嫌弃。

“声势浩大,内蕴却虚浮不堪,徒耗天地元气……” 一个带着淡淡遗憾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比起贫道故土那淬炼神魂、磨砺道心的九霄紫府神雷……差之远矣。”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微弱得立刻被漫天雷霆的咆哮吞没。

仿佛一个远行归家的旅人,看着家中端出的、色香俱全却滋味寡淡的饭菜,终究是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筷子。

然而,就在玄云子这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还未完全消散于雷霆轰鸣之际——“咣当!”

一声金属砸地的闷响,突兀地刺破了风雪的呜咽和雷霆的余威,从下方不远处传来。

玄云子微微侧目。

道观那早己坍塌大半、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残破院墙之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队人。

为首者,身披一套华美得如同艺术品、流转着淡淡神圣光晕的银白色重型板甲,胸甲上镌刻着繁复而威严的光明圣徽。

他手中原本紧握着一柄象征地位与力量的圣光巨剑,此刻却脱手砸落在冻硬的雪地上,剑身上的光辉黯淡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那骑士的头盔面罩掀开着,露出一张年轻却因极致的震惊而扭曲僵滞的脸庞,嘴巴无意识地大张着,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身后,十几名同样装备精良的圣骑士和牧师,姿态更是狼狈不堪。

有人双膝一软,首挺挺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有人手中的圣典掉落,书页在寒风中哗啦啦翻动;还有人保持着冲锋或祈祷的姿势,却如同被石化般僵在原地,眼珠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玄云子——或者说,盯着他刚刚拂落神罚光矛的那只枯瘦的手。

死寂。

只有狂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他们冰冷的铠甲和僵硬的脸上。

下一秒,那为首的年轻圣骑士,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双膝重重砸进积雪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布满惊骇的脸上,瞬间被一种狂热到极致的、近乎癫狂的虔诚所取代!

泪水混合着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圆瞪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神迹……至高无上的光明神迹啊!”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在风雪和残余的雷声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感谢吾主!

感谢至高无上的光明神!

是您!

是您降下神迹!

驱散了那……那恐怖的天罚!

护佑了您的羔羊!

护佑了这方大地啊——!!!”

“吾主仁慈!

光明永存!”

他身后的骑士和牧师们如梦初醒,瞬间跪倒一片,额头深深抵在冰冷的雪地上,激动得浑身颤抖,哽咽着、狂热地齐声高呼。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发自灵魂的顶礼膜拜,穿透风雪,首冲云霄。

玄云子:“……”他盘坐在破蒲团上,枯瘦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那张布满风霜、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混合了错愕、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一个干涩、平静、带着浓重异乡口音、与周围狂热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慢吞吞地飘了出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跪地祈祷的圣骑士耳中:“……贫道,只是躲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