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柔解毒
喜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轻响,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苏似水身上的嫁衣实在厚重,加上中了毒,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提不起力气。
她悄悄往椅背上靠了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凉的手术刀,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刚才和李太医的对话。
“蚀骨香”……她在现代的毒理数据库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虽不完全一样,但核心成分都是某种会缓慢破坏人体脏器功能的生物碱。
李太医说无药可解,是因为古代医术受限,找不到精准对抗这种生物碱的拮抗剂。
但对她这个掌握了分子结构分析的外科医生来说,未必是死局。
只是那几味“极难寻的药材”,她刚才随口报出的名字,一半是真需要,另一半是故意用来试探萧惊寒的。
她需要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信任”,到底有几分重量。
“身子不适?”
萧惊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不知何时己走到窗边,玄色锦袍的衣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愈发冷硬。
苏似水抬眸,正好看见他抬手推开半扇窗。
雨丝随着夜风飘进来,带着草木被冲刷过的清新气息,冲淡了房间里残留的药味和血腥气。
“有点晕。”
她没隐瞒,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蚀骨香发作时,头会像被钝器反复敲打。”
萧惊寒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顿了顿,对门外扬声道:“赵忠。”
“奴才在。”
门外立刻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去取些安神的汤药来,再让厨房炖一盅燕窝。”
“是。”
苏似水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这位战王是不懂体贴为何物的,没想到会主动让人准备这些。
“王爷不必费心,我自己带了药。”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草药——这是她刚才趁着李太医把脉时,让小桃(原主的陪嫁丫鬟,刚才被她打发去收拾行李了)从嫁妆里取来的。
这些是原主母亲留下的,据说有安神养气的功效,恰好能暂时压制蚀骨香的眩晕感。
萧惊寒的视线在油纸包上停留了一瞬:“你母亲留下的?”
“是。”
苏似水点头,“家母生前略通医理,这些是她亲手晒制的。”
他没再追问,转身走到桌边重新坐下,拿起刚才没看完的卷宗翻阅起来。
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冲淡了几分平日里的戾气。
苏似水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里暗暗点头。
这位战王虽然看着吓人,倒不是个无理取闹的。
至少,他给了她相对安全的空间,还愿意相信她能解蚀骨香。
“王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刚才说,让李太医查镇国公府的事?”
萧惊寒翻页的手指顿了顿:“嗯。”
“会不会打草惊蛇?”
苏似水蹙眉,“继母既然敢在我出嫁前动手,肯定在府里布了眼线。
李太医这一查,恐怕……本王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萧惊寒抬眸看她,黑眸里闪过一丝锐利,“越是藏着掖着,越容易被人钻空子。
不如首接亮明态度,让那些人知道,战王府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苏似水明白了。
这是敲山震虎。
以战王的权势和性情,确实做得出来。
“可这样一来,他们会不会对我父亲下手?”
她想起记忆里那个常年征战在外的父亲。
原主对他感情不深,但毕竟是血亲,而且镇国公手握兵权,若是被人构陷,后果不堪设想。
萧惊寒放下卷宗,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镇国公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伤口上,“在镇国公府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苏似水沉默了。
记忆里,继母刘氏表面贤淑,暗地里却把原主当成眼中钉。
冬天不给足够的炭火,夏天用馊了的饭菜,还故意克扣她的月例,让她在府里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若不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几个忠心老仆偷偷照拂,恐怕早就活不到出嫁了。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她淡淡道,“现在我是战王妃,那些人想再动我,得掂量掂量。”
萧惊寒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倒是比本王想象中镇定。”
“不镇定也没用。”
苏似水自嘲地笑了笑,“难不成还能哭着喊着要回镇国公府?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的坦诚让萧惊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你能明白就好。”
他重新拿起卷宗,“在本王查清蚀骨香的来源前,你就在这王府里待着,别乱跑。”
“我知道。”
苏似水点头,“不过,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当药房。
解蚀骨香的药,我得亲自配。”
“可以。”
萧惊寒毫不犹豫地答应,“后院的静心苑空着,那里偏僻安静,适合你做事。
需要什么药材,首接列单子给赵忠,他会去办。”
“多谢王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赵忠的声音:“王爷,王妃,汤药和燕窝炖好了。”
“进来。”
赵忠端着托盘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洗漱用品的丫鬟。
他把托盘放在桌上,躬身道:“王爷,王妃,夜深了,是否要安置?”
萧惊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雨己经小了很多,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们先下去。”
他对丫鬟们吩咐道。
丫鬟们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赵忠刚要跟着离开,却被苏似水叫住了:“赵管家留步。”
赵忠停下脚步,恭敬地看着她:“王妃有何吩咐?”
苏似水指了指桌上的燕窝:“这燕窝,麻烦你拿去让小桃先试试。”
赵忠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微变:“王妃是担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似水平静地说,“我刚中了蚀骨香,不敢再大意。
还请赵管家体谅。”
萧惊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赵忠连忙点头:“是老奴考虑不周,王妃赎罪。
老奴这就去办。”
他端起燕窝,快步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苏似水端起那碗安神汤,刚要喝,却被萧惊寒拦住了。
“等等。”
她抬眸看他。
萧惊寒拿起桌上的银簪,***汤里搅了搅。
片刻后,银簪依旧光亮如新。
他这才松开手:“可以喝了。”
苏似水心中微动。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放心。
也是,像他这样常年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警惕性肯定比常人高得多。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确实缓解了不少眩晕感。
“王爷不睡吗?”
她见萧惊寒还在看卷宗,忍不住问道。
这喜房里只有一张拔步床,难道……萧惊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头也没抬地说:“本王在书房睡。”
苏似水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别扭。
哪有新婚之夜,新郎睡书房的?
仿佛为了打破这尴尬,萧惊寒突然开口:“你今天给本王施的针法,是谁教你的?”
“家母。”
苏似水早就想好了说辞,“她说这是祖传的针法,能缓解旧伤疼痛。
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有用。”
萧惊寒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但苏似水知道,他肯定没完全相信。
不过没关系,只要暂时糊弄过去就行。
喝完汤药,苏似水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她站起身,对萧惊寒福了福身:“王爷,那我先去安置了?”
“嗯。”
苏似水转身走向拔步床,身后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快速褪去嫁衣,换上轻便的中衣,钻进被窝里。
床很大很软,被子上还带着淡淡的熏香,是她喜欢的清雅味道。
可她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事,分析着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状况。
萧惊寒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己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似水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的鸾凤和鸣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茫然。
她真的穿越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了别人的王妃,还卷入了一场不明不白的阴谋中。
未来会怎样?
她能顺利解掉蚀骨香吗?
能在这个吃人的王府里活下去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