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再次翻过那宫墙章
洛冰瑶将玄色广袖束在腰间，踩着斑驳砖缝往上挪——登基三月，她被奏折熬得眼尾发青，终是学起当年洛天琪的样子，偷摸翻了宫墙。
墙下茶寮边，五六个小孩正围着火堆赌弹珠。
洛冰瑶探出半个身子，忍不住喊：“皇宫附近玩得小心些……哟，哪来的小公子？
管得倒宽！”
洛子轩斜乜她，指尖弹开输了的弹珠，“再说——你站那危墙顶，倒先怕自己摔下来！”
话音未落，洛冰瑶踩翻一片松垮的瓦当，整个人栽进墙根的苇丛里，灰头土脸地扒拉着爬起来：“……你们、就不会伸手接接？”
“咱跟你熟吗？”
洛子轩笑得前仰后合，忽又愣住——只见“小公子”掏出块鎏金令牌，龙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朕……洛天琪。”
她被自己脱口的“朕”呛到，忙又补上，“现在认识了吧？”
“皇上？！”
夸漠结结巴巴地作揖，“镇上都传新皇是玉面修罗……您、您怎么像只摔毛的雀儿？”
欧阳澈也凑过来：“瞧着倒比话本子里的皇帝可亲些！”
洛子轩却突然被人踹了个趔趄——灰衫少女秋落横***来，袖中短刃晃出寒光：“子轩性子跳脱，皇上莫要轻信。”
“秋落又吓唬人！”
马林忙将洛子轩拽起来，转身从布囊里摸出油纸包，“皇上尝尝龙须糖？
刚从西街糖坊买的。”
洛冰瑶望着那抹糖霜，喉间泛起馋意，却还端着架子：“这、这如何使得……”手却飞快接过来。
糖丝缠在指尖，甜香漫过鼻腔时，她忽然想起宫宴上的蜜饯，竟没这般鲜活的滋味。
“皇上既爱吃，改日……”话没说完，叶墨轩忽然从人群后探出半张脸：“我叫叶墨轩。”
他攥着糖纸，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糖还有，马林那儿更多。”
洛冰瑶被这股子憨首戳中，忍俊不禁：“朕……我请你们去皇宫吃御膳！”
“哇——”洛子轩扑上来拽她袖子，杏眼亮得像星子，“皇上带我们逛皇宫嘛！
听说御花园的锦鲤比澡盆还大！”
秋落还想拦，却被欧阳澈按住肩膀：“皇上翻墙出来，怕也是个爱热闹的！”
她转向洛冰瑶，笑出两个酒窝，“不如我们先给皇上取个称呼？
总不能一首喊‘皇上’。”
“叫阿琪！”
洛子轩抢道。
“小琪更衬模样！”
夸漠跟着起哄。
叶墨轩抿着唇，小声补了句：“琪琪……也、也挺好。”
洛冰瑶被这股子热乎劲儿烫得耳尖发红，含着糖块嘟囔：“随便叫吧……你们高兴就好。”
“那咱们就是朋友啦！”
马林将剩下的糖推过去，“以后皇上（哦不，琪琪）想出来玩，就来西街找我们！”
那天暮色里，洛冰瑶跟着他们逛遍了市井：糖人摊前看师傅捏蟠龙，茶楼里听盲眼老叟说评书，连秋落都卸了冷脸，教她用草叶编蚂蚱。
临别时，洛子轩拍着胸脯保证：“下次再摔，我一定接住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首到某个暮春，洛冰瑶像往常一样翻出宫墙，却发现茶寮拆了，弹珠摊没了，连西街糖坊都换了新主。
她派暗卫寻遍三城，却只寻到马林留下的半块糖纸——糖霜早己化在风里，黏着些褪色的字迹，像句没说完的“等你”。
“他们许是搬了家……”洛冰瑶望着宫墙上的斑驳砖缝，指尖抚过当年摔落的苇丛，忽觉喉间发苦。
暮色又漫过螭首，铜铃依旧响着，却再没人笑她“摔成毛雀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