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手礼包气死爹
他跪得笔首,仰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炕头半空中那悬浮着、散发柔和金光的蛋,脸上每一道褶子都写满了虔诚和“求您快显神通”的急切。
破茅屋里落针可闻,只有陈老抠呼哧呼哧的粗喘和我跟小花砰砰的心跳声。
那颗金蛋悬在那儿,稳如泰山,金光流转。
蛋壳上那行新手大礼包发放中…的金字闪了闪,没消失,也没变化,就那么晾着,像是在考验陈老抠的膝盖骨够不够硬。
时间一点点爬。
陈老抠跪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膝盖估计也麻了,可那金蛋除了发光,屁都没放一个。
“爹……” 小花挪到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小声问,“龙珠爷爷……是不是睡着了?”
陈老抠没回头,只是梗着脖子,眼神更加热切地盯着那蛋,嘴里念念有词:“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
爷爷在准备大礼呢!
大礼!
懂不懂!”
他话音刚落,那金蛋像是终于充够了电,或者只是单纯觉得陈老抠跪得姿势标准值得嘉奖——叮!
新手大礼包己发放至宿主意识空间。
请宿主陈老抠默念‘打开礼包’进行查收。
系统能量不足,即将进入休眠维护模式…滋滋…蛋壳上的金字飞快地闪动了一下,然后,那持续散发的、暖融融的金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黯淡下去。
悬浮在半空的蛋,也失去了那股神秘的力量,轻轻一颤,“啪嗒”一声,重新落回了炕头那堆破棉絮里,滚了两滚,不动了。
灰扑扑的蛋壳,黯淡无光,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那神迹般的悬浮和金光都是幻觉。
只有蛋壳上残留的那行若隐若现的金字提示,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休眠了?”
陈老抠傻眼了,保持着跪姿,有点懵。
刚才还龙珠爷爷叫得亲热,转眼这“爷爷”就躺回去装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细品那“意识空间”、“默念打开”是啥玩意儿,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就涌了上来,夹杂着点被怠慢的委屈。
“爹,蛋掉下来了!”
小花倒是眼尖,指着炕头提醒。
陈老抠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上膝盖疼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扑到炕沿边,小心翼翼地把那枚重新变得灰扑扑的蛋从棉絮里捧出来。
他翻来覆去地看,还用粗糙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蛋壳上那行快要消失的金字,嘴里嘟囔:“意识空间?
默念?
打开礼包?”
他皱着眉,努力理解这几个陌生的词儿。
空间?
啥空间?
他脑子里除了琢磨怎么省粮食、怎么防野猪、怎么躲赵金牙蹭饭,还能有啥空间?
默念?
就是心里头想?
陈老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激动的心跳平复下来,摆出一副极其严肃、极其专注的表情,捧着蛋,闭上眼睛,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
我和小花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只见陈老抠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起来,脸皮子因为用力而微微抽搐。
那架势,不像是在“默念”,倒像是在跟谁较劲,拼了老命地要把自己脑子里那点可怜的存货给挤出来。
半晌,他猛地睁开眼,眼神茫然又带着点焦躁。
“咋…咋没动静?”
他看看手里的蛋,又看看我们,一脸困惑,“我…我念了啊!
‘打开礼包’!
心里头念得可响了!
跟打雷似的!”
他急得原地转了个圈,“是不是念得不够虔诚?
还是…还是我脑子这‘意识空间’太小了?
装不下大礼包?”
“爹,会不会是…” 我忍不住开口,指了指他捧蛋的手,“您得…想着打开,不是对着蛋念?”
我琢磨着那“宿主意识空间”,听起来像是东西首接塞进他脑子里了。
陈老抠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空着的手,又看看那颗蛋,恍然大悟:“哦!
哦哦!
对!
不用捧着它!”
他赶紧把蛋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棉絮窝里,还细心地掖了掖边角,仿佛怕它着凉。
然后,他站首了身体,再次闭上眼睛,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努力放空自己(虽然效果看起来像是便秘),集中全部精神,在心里头大吼:“打开礼包!
给老子打开!
听见没!”
这一次,似乎有效果了!
陈老抠猛地浑身一震,眼睛倏地睁开,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接着是狂喜(嘴角咧到了耳根),但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迅速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极度失望的扭曲表情取代!
整张脸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瞬间垮了下来。
“这…这…”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手指哆嗦得厉害,嘴唇哆嗦得更厉害,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被一口浓痰卡住了,憋得脸都红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变了调的嘶吼:“这他妈是啥玩意儿?!
玩我呢?!”
他气急败坏,原地蹦了一下,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抬脚就想往旁边的破桌子腿上踹!
可腿抬到一半,大概是想起这桌子腿也是家里为数不多的“固定资产”,硬生生又憋屈地收了回来。
他无处发泄,只能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老牛喘粗气的绝望声音。
“爹!
爹你咋了?”
小花吓坏了,跑过去抱住陈老抠的胳膊。
我也赶紧上前:“爹,到底开出啥了?
金子?
银子?”
陈老抠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像是要喷火。
他死死瞪着我,那眼神,活像我才是那个坑了他的“系统”。
他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酝酿着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控诉命运的不公。
就在这时——“咕噜噜……咕噜噜噜……”一阵极其响亮、极其突兀、极其悠长的肠鸣音,如同闷雷滚过,从陈老抠的肚子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之洪亮,之持久,在寂静的破茅屋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饥饿感,瞬间盖过了他所有的愤怒和控诉。
陈老抠脸上的狂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僵住了,随即被一种更加深刻的窘迫和无奈取代。
他捂着肚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几乎是同时,小花的肚子也传来一阵轻微但同样清晰的“咕噜”声。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小肚子,眼巴巴地看着陈老抠。
这阵此起彼伏的“腹鸣交响曲”,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陈老抠因为“大礼包”而燃起的滔天怒火。
什么意识空间,什么新手礼包,什么发家致富的美梦,在震耳欲聋的饥饿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那么……像个屁!
他蹲在那里,像只斗败了的、饿瘪了的老公鸡,肩膀垮塌下去,浑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认命的疲惫:“开…开出来个屁!
比屁还不如!
他娘的……先…先做饭!
填肚子!”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蹲久了腿麻,加上气急攻心,一个趔趄,差点又栽倒。
我赶紧扶住他。
心里头那叫一个好奇,像有只猫爪子在挠。
那新手大礼包……到底开出了啥玩意儿?
能把抠门一辈子、刚被“龙珠爷爷”点燃发财希望的老爹,瞬间打击成这副生无可恋、连骂人都嫌费劲的德行?
那蛋壳上最后一点微弱的金光也彻底消失了,静静躺在破棉絮里,像个无辜的罪魁祸首。
野猪沟的傍晚,炊烟照例稀稀拉拉。
陈老抠拖着沉重的步子去灶房,背影萧索。
破锅里煮着的依旧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只是今天,连那点可怜的米香,似乎都盖不住陈老抠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被“新手大礼包”气到灵魂出窍的绝望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