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消毒水味混着饭菜香，在九月的热空气里发酵成黏稠的气息。
江苑戳着餐盘里的番茄炒蛋，筷子头把橙红色的蛋液碾成模糊的色块，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上午的画面——简煜低头时露出的那段脖颈，气音里藏着的笑意，还有那句轻得像幻觉的“B”。
“谢”字在舌尖滚了无数遍，带着温度，却总也跳不出喉咙。
是现在去找他说？
还是等下午课间？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刻意？
江苑咬着筷子尖，视线不自觉飘向男生区域，简煜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扒饭，侧脸被窗外的阳光切出分明的轮廓。
“想什么呢？
魂都飞走了。”
一只手突然拍在她胳膊上，江苑吓得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
抬头看见江莫正托着腮看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从教室出来就不对劲，是不是在想上午李老师提问那事儿？”
江苑慌忙低下头，用勺子舀起一大口饭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没有啊，就……在想题目。”
“骗人。”
江莫戳了戳她的脸颊，“你脸红得跟番茄似的，肯定有问题。”
正说着，江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简煜和肖文端着餐盘，脚步轻快地穿过喧闹的人群，阳光在他们蓝白校服的后背上流动。
江苑的心跳瞬间加速，手里的勺子“当”地撞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他们要过来吗？
就在两人快走到餐桌旁时，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简煜，肖文，这边有空位！
一起坐呀？”
是颜挽。
她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发尾新烫的卷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校服领口别着个精致的蝴蝶结，和周围埋头吃饭的同学比起来，显得格外惹眼。
江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指尖攥紧了衣角——颜挽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长得漂亮，性格也外向，开学第一天就主动跟简煜搭过话，不少人私下说她喜欢简煜。
肖文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不了，我们找着位置了。”
他说着，眼睛朝江苑这边瞟了瞟，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简煜没说话，只是朝颜挽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脚步没停，径首走到江苑对面的空位坐下。
金属餐盘放在桌上的轻响，像敲在江苑的心尖上，让她瞬间挺首了背，连呼吸都放轻了。
颜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扬起嘴角，目光却像带着钩子似的，在江苑身上扫了一圈，才转身走向别的餐桌。
江苑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里的不友善，后背莫名有些发紧。
“喂，肖文，上午都怪你！”
江莫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肖文，“要不是你跟我说昨天那部新出的漫画，我能被李老师抓包吗？”
肖文立刻反驳：“明明是你先递纸条问我结局的！
再说了，站在外面多凉快，还能偷看隔壁班的体育课。”
“凉快个鬼！
太阳晒得我脖子都快熟了！”
“那你刚才还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像两只斗嘴的小麻雀，把餐桌周围的空气搅得热热闹闹。
江苑夹在中间，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低头假装专心吃饭，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对面瞟。
简煜正慢条斯理地扒着饭，侧脸线条在食堂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
他没参与肖文和江莫的争论，只是偶尔抬眼，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转一圈，又落回自己的餐盘里。
江苑飞快地收回视线，心脏却跳得更凶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趣？
跟他坐在一起，连句话都不会说……她越想越慌，脸颊像被火烧似的，烫得厉害。
“噗嗤。”
一声轻笑自身前传来。
江苑猛地抬头，正好撞见简煜看过来的眼神。
他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像落了碎光，看得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简煜刚开口，就被肖文和江莫更大的争执声盖了过去。
他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说，只是低下头，耳根悄悄泛起一点红。
江苑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他是在笑自己吗？
笑自己脸红？
还是……别的什么？
不远处的餐桌旁，颜挽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她看着江苑那张泛红的脸，看着简煜眼里藏不住的笑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凭什么？
江苑明明看起来那么普通，安静得像空气，凭什么能让简煜主动坐在她对面？
还对她笑？
颜挽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神冷了下来。
她盯着江苑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地说：等着吧，江苑。
简煜这样的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食堂里的喧闹还在继续，打饭的队伍排到了门口，餐盘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苑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连带着餐盘里的饭菜都染上了甜味。
她偷偷抬眼，看见简煜正把青椒从饭里挑出来，动作认真又有点可爱。
也许……说声谢谢，也没那么难吧？
江苑在心里鼓起勇气，指尖捏紧了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