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发散
一只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轻轻探了出来，鞋尖点地。
随即，一个纤瘦的身影笼罩在伞下，站定。
巷口昏暗的灯光和车灯交织的光线，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
及腰的长发如同最上等的黑色绸缎，柔顺地垂落，几缕发丝被风拂起，贴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雨水在她头顶的黑伞边缘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将她周身笼罩在一层疏离的冷光里。
她的脸很小，五官精致得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精心雕琢过，鼻梁挺首，唇色很淡，微微抿着。
那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很大，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黑色，此刻正平静地、不带任何温度地看着我，像两潭结了冰的深湖。
沈清璃。
整个江城大学无人不知的名字。
经管学院的冰山女神，家世成谜却富可敌国的传说。
她是云端上遥不可及的星辰，是校报头条的常客，是无数男生午夜梦回却连靠近都不敢的存在。
此刻，这轮高悬的明月，却真实地坠落在我这片污浊的泥水洼里。
我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狼狈不堪地半跪在冰冷的地上，周围是打翻的、散发着油腻气息的麻辣烫残骸。
而她，站在绝对洁净的伞下，一身看不出牌子但质地剪裁都透着昂贵气息的米白色裙装，纤尘不染，居高临下。
强烈的反差让我脸颊像被火燎过一样滚烫，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泥泞的地面，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最好能消失在这雨夜里。
巨大的窘迫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卑微感，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剧痛和绝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她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狼藉，扫过我沾满泥水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最后，那冰冷的目光定格在我脸上。
没有厌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受损程度。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清冽，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弄脏了你的衣服？”
我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是我弄脏了地面？
还是……她的车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我？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全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又茫然地抬头看向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没等我组织出任何语言，只见她那只戴着半截黑色真丝手套的纤手，极其随意地探入随身携带的一个精巧手袋中。
动作优雅得如同拈花。
随即，她抽出了一张卡片。
那并非寻常的银行卡。
它通体漆黑，边缘镶嵌着一圈极其细密的暗金色纹路，在车灯的照耀下，那纹路仿佛有生命般流转着深邃的光泽。
卡片正中，只有一个简约到极致的、用白金勾勒出的字母：“S”。
没有银行名称，没有卡号，只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分量感。
她两根手指夹着这张黑卡，手腕轻轻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