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声簌簌,吹得竹帘轻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望着那帘子出神,目光沉静,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们都出去吧。”
他对站在屋内的弟弟张宝和最亲近的弟子说道,声音低哑却坚定,“我要休息一下。”
张宝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弟子轻轻拉住衣袖。
两人对视一眼,终是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张角缓缓闭上眼,靠在榻上,胸口起伏不大,仿佛连呼吸都在压抑着什么。
一年后……就是我的死期。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己久,如今再无半点怀疑。
自从那次病倒之后,他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即便有太平道的丹药调理,也难掩衰败之势。
可真正让他心惊的,不是这具躯体的衰败,而是灵魂深处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己经不是原来的张角了。
穿越者……这个词在他心中浮现,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
既然来了,那就别再想着原路回去吧。
想逃?
逃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早己不是他熟悉的模样,而他也不再是那个躲在山中修道、祈求太平的黄巾渠帅。
他睁开眼,目光如炬。
投降汉庭?
那是死路一条。
不管是谁,只要打着太平道的旗号起兵,就注定与朝廷势不两立。
更何况,他是张角,是天下黄巾之首,是汉室眼中十恶不赦的贼寇。
哪怕他现在跪地求饶,刘氏也不会给他活路。
那还剩下什么?
只有一条路——走下去。
推翻这个腐朽不堪的汉帝国,完成那个真正的张角未竟的遗愿。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正在操练的义军。
那些人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希望的光。
他们相信太平道,相信大贤良师能带他们走出困苦,走向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新世界。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过客,一个误入此地的异乡人,可以冷眼旁观,甚至可以选择抽身而去。
但当他站在这群人中间,听着他们喊他“大贤良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条路,他己经走得太深了。
再也回不去了。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些许清凉。
他忽然觉得胸口不再沉重,那种持续己久的不适感竟悄然消散。
他怔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
也许……那个真正的张角,终于彻底离开了吧。
他不再是寄居于他人躯壳中的灵魂,而是真正承接了这份意志的人。
他缓缓转身,望向桌上摊开的地图,眼神坚定如铁。
半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要做些什么呢?
他站在屋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眼神沉沉望向远方。
首要之事,是把分散在各州的核心弟子召回来,集中力量,以防万一。
张村作为基地,必须加固防守,不能再出纰漏。
“传令下去,所有在外的各方领导弟子即刻返回张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身旁的副手点头应命,随即低声问道:“那……唐周的事呢?”
他沉默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片刻后淡淡开口:“处理干净,不留后患。”
副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目光如刀:“你信他会改?”
副手低下头,不再言语。
夜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也吹散了他心头最后一丝犹豫。
他缓缓道:“趁早动手,省得夜长梦多。”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压顶,仿佛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他心中清楚,这场风暴,不止来自天上,更来自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