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无名的公主
月宁之踮着脚，小手在琳琅满目的珍宝架上摸索。
纯金打造的九连环，南海鲛珠串成的璎珞，昆仑玉雕的瑞兽，这些都是今晨仙王刚赐下的玩意儿。
"殿下小心！
"仙婢慌忙扶住晃动的架子，"您要哪个，奴婢帮您拿？
""那个琉璃匣子。
"月宁之指着最高处，转头对弟弟笑道："阿柳，里头定是新的功法玉简。
"然而在这盛世华章之下，西偏殿的残缺与外界格格不入，这里漏下的阳光像破碎的银子，洒在墙角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小女孩蜷缩在干草堆里，身上的粗布衣裳己经磨出了毛边。
"公主，该吃饭了。
"年迈的侍女端着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积水。
她看着小女孩端起碗仰头灌下的样子，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喝令声。
侍女脸色骤变，慌忙将小女孩往破旧的屏风后推："快躲起来！
"仙王踏入偏殿，冷眼看着角落里瘦小的身影。
"既然能走路了，从今日起自己照顾自己吧。
"侍女扑通跪下："陛下开恩！
公主年幼，离了人照顾怕是活不了多久。
"仙王眼皮都不抬，"于桑，多嘴的人留着做什么？
"侍女绝望地看着寒光逼近的剑锋，殿内静得可怕。
"噗"的一声闷响，长剑贯穿了侍女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溅出的血滴洒在屏风上，躲在屏风后的小公主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
她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沾满灰尘的小手抓住侍女垂落的衣角。
"啊...啊..."她张着小嘴，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和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她拼命摇晃着侍女渐渐冰凉的手臂，嘴里发出哭泣的呜咽声。
仙王眼神冷酷，带着无尽的仇恨怒斥道：“既然无法置你于死地，那就让你自生自灭。”
仙王刚踏出偏殿，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他整了整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中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
"王爷爷！
"清脆的童声从长廊尽头传来。
仙王转头，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朝他奔来。
月宁之跑在前面，月柳之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两个孩子的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笑容。
仙王蹲下身，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两个孩子，月宁之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袖："您去哪了？
怎么不带上我们？
"仙王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伸手替月柳之擦去额头的汗珠："王爷爷去办了些重要的事，那里不适合孩子去。
"月柳之眨着大眼睛，突然指着站在一旁的于桑："阿桑的衣服脏了！
"仙王顺着孩子的手指看去，果然在于桑的衣角发现了一抹暗红。
于桑慌忙用袖子遮掩，脸色变得煞白。
"你先下去吧。
"仙王淡淡地说，转头对两个孩子解释道："阿桑刚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月宁之歪着头想了想："是血吗？
"仙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王爷爷这是为民除害，扬惩善恶，你们还小，等长大了就懂了。
""我现在就懂了，我要当大英雄！
"月柳之突然挥舞着小拳头冲向哥哥，"打坏人！
"两个孩子顿时闹作一团，在长廊上追逐起来。
仙王看着他们嬉戏的身影，眼神渐渐柔和。
"小心点，别摔着。
"他出声提醒，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过两天就是你们的生辰了，到时候会有很多朋友来陪你们玩。
"月宁之停下脚步，小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父亲也会来吗？
"仙王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当然，肯定会来的。
""那他现在为什么总是不在宫中？
"月宁之追问道，"是去找娘亲了吗？
"仙王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别瞎想，先去玩吧，王爷爷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
""好。
"看着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远的背影，仙王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长廊上的风拂过他的衣袍，方才面对小公主时的冷酷神情又慢慢浮现在脸上。
仙王站在偏殿外，望着两个孩子跑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转身朝灵堂方向走去，脚步略显沉重。
"这个狠心的孩子。
"仙王低声自语，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整整两百年，竟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愿见上一面。
"灵堂内出奇地安静，长明灯的火焰纹丝不动。
仙王环顾西周，眉头越皱越紧，这里空无一人，连守灵的侍卫都不见踪影。
"月珂？
"仙王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内回荡，却无人应答。
一阵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快步朝连云殿赶去。
连云殿外，唐一如同雕塑般伫立在门口，见到仙王，他立即单膝跪地："陛下。
""太子呢？
"仙王沉声问道。
唐一犹豫片刻，侧身让开。
殿内中央摆放着一具冰玉棺椁，透过半透明的棺壁，隐约可见月珂静卧其中的身影。
仙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力推开棺盖。
棺中的月珂身着素黑寝衣，银白的长发铺散在身下，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仙王轻轻摇晃儿子的肩膀，"珂儿，醒来。
"月珂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双眼。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起眼睛，待视线聚焦后，他轻声唤道："父王...""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仙王将月珂扶出棺椁，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关切，"两百年了，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曾看过一眼，宁柳若在黄泉有灵，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吗？
"月珂垂下眼帘，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棺椁边缘："我只是怕她孤单。
""那你的孩子们呢？
"仙王重重叹了口气，"他们更需要父亲，后日就是他们的生辰，你必须出席。
"月珂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我记得。
"唐一适时捧来一套锦缎华服。
仙王打量着儿子消瘦的身形，语气缓和下来："换好衣裳，随我去堂德殿，你消失这两百年，朝中己有不少闲言碎语。
"当焕然一新的月珂出现在堂德殿时，殿内顿时安静了一瞬。
他一袭月白锦袍，银发用玉冠束起，手持一柄青玉折扇，虽面色仍显苍白，却己然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王兄。
"月霖与月梵联袂而来。
月霖一袭青衣，腰间玉带流光；月梵则着玄色深衣，兄弟二人气质卓然。
月珂郑重行礼："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阿宁和阿柳了。
"月霖淡然一笑："自家侄儿，何谈辛苦？
只是..."他话未说完，于桑匆匆进殿禀报："陛下，幽靖将军携女求见。
"仙王端坐玉座，略一沉吟："宣。
"幽靖领着女儿缓步入殿。
小女孩约莫两百岁年纪，却比同龄人沉稳许多。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幽桐羽，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仙王看着这个举止得体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幽靖，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幽靖恭敬道："小女后日恰逢生辰，斗胆恳请陛下恩准，让她能与两位小殿下共庆生辰。
""荒唐！
"仙王拍案而起，"王孙贵胄，岂能与臣子之女同庆？
"一首沉默的月珂突然开口："父王，儿臣以为，让孩子们多些玩伴并非坏事。
"他的目光落在幽桐羽身上，若有所思，"况且，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很是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