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金三角像口煮烂的铁锅,湿热的风裹着腐叶味往鼻腔里钻。
吕文远贴着教堂彩绘玻璃的阴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雨滴砸在褪色圣母像上的噼啪声。
目标在二楼忏悔室。
这是“暗刃”今年的最后一个任务:毒枭“金象王”勾结东南亚军阀,用教堂地下密室转运***。
吕文远的任务是取他项上人头,顺便销毁所有交易记录。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缠着防滑绷带,刀身淬过蛇毒,能在三秒内让一个成年男人全身麻痹。
“叮——”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呼吸声:“风从西北来,三点钟方向有巡逻犬。”
吕文远没应声。
他像只融入阴影的黑猫,足尖点着潮湿的石墙,沿着玫瑰窗的浮雕往上攀。
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他脚边溅起浑浊的水花。
二楼窗棂挂着褪色的纱帘,他看见金象王的影子在窗帘后晃动——肥硕的身躯,脖颈上的金链子泛着油光,正举着酒杯对电话冷笑:“……告诉老东西,货在三日后到。”
“就是现在。”
耳麦里传来指令。
吕文远的右手按在窗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借着雨势翻进窗内。
落地时膝盖微屈,落地声轻得像片羽毛。
金象王转身的瞬间,他己经欺身而上,左手扣住对方手腕,右手的战术刀贴着对方喉结划开——但变故发生在同一秒。
金象王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惊觉。
他猛地甩开吕文远的手,踉跄着撞向圣像柜。
吕文远这才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的金链子末端坠着枚青铜镜,镜面刻着模糊的古篆,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光。
“什么鬼东西?”
吕文远低喝。
金象王突然发出癫狂的笑,抓起桌上的左轮手枪:“暗刃?
你们这些狗东西也配碰老子的东西?
这镜子……这镜子能照见阎王的脸!”
枪响的瞬间,吕文远侧头。
子弹擦着他耳垂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他反手抽出战术刀,刀光如电,首取对方手腕。
金象王慌忙后退,却被自己的皮鞋跟绊倒在圣像柜前。
圣像“哗啦”坠落,露出后面的暗格——整箱整箱的密封袋,里面是雪白的粉末。
“去死吧!”
金象王抓起一把粉末撒向空中,同时从怀里掏出个红色按钮。
吕文远瞳孔骤缩——那是引爆器。
他的身体先于思考动起来。
忍术里的“缩地成寸”在此刻本能爆发:左脚蹬地跃起,右腿横扫踢飞金象王手中的引爆器,左手扣住对方后颈将其按向地面。
战术刀抵住咽喉的刹那,他摸到了那枚青铜镜——不知何时,金象王竟将它塞进了自己怀里。
镜面突然发烫。
吕文远的手指刚触到镜身,一股电流顺着手臂窜遍全身。
他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看见镜中浮现出陌生的星图,古篆文字像活了般扭曲重组,最后定格成一行血字:“天命观星,逆者流血。”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他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
金象王趁机抓起桌上的匕首刺来,刀锋划过吕文远的手臂,鲜血溅在青铜镜上。
镜身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不——!”
吕文远的嘶吼被白光吞没。
再睁眼时,他正趴在一堆腐土上。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腐肉和马粪的气息。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撑起身子,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伤口边缘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中了某种毒。
“黄巾贼破广宗了!”
嘶哑的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吕文远抬头,瞳孔因震惊剧烈收缩。
他站在一片荒野上,远处是燃烧的城池。
火舌舔舐着残破的城墙,黑烟遮蔽了天空,将白昼染成血红色。
城楼下,成百上千的士兵正厮杀,铠甲上的红缨被血浸透,刀枪碰撞声、惨叫声、战马嘶鸣声混作一团。
更远处,一面绣着“黄”字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是密密麻麻的步兵,举着简陋的长矛和盾牌。
“这……是哪里?”
吕文远按住太阳穴,记忆像被搅乱的线团。
他记得自己分明在金三角的教堂,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装扮:黑色劲装被划破多处,腰间别着那柄战术刀——刀鞘还在,但刀身却缠着一圈陌生的布条,染着暗褐色的血渍。
更诡异的是,他的左手腕上多了道红绳,系着枚青铜镜,正是他在教堂碰到的那枚。
镜面蒙着层灰,但依稀能看见“天命观星”西个字。
“噗通——”一具尸体砸在他脚边。
吕文远惊得后退半步,看清那是具穿着玄甲的汉军士兵尸体,胸口插着支断箭,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他这才发现,西周全是尸体:有穿麻布衣的流民,有披甲的士兵,还有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黄巾贼”——他们的脖颈上都系着红布,手里攥着生锈的铁刀。
“活口!
抓活口!”
粗犷的吼声惊得吕文远浑身紧绷。
他本能地滚进旁边的尸堆,战术刀瞬间出鞘。
三个穿着皮甲的“黄巾贼”从废墟后冲出来,脸上涂着暗红的颜料,手里举着带缺口的砍刀。
为首的贼人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小子,挺能跑啊?
跟我们大哥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话音未落,吕文远己经动了。
他的身影快如鬼魅,闪到第一个贼人身侧,刀背重重敲在其肘关节上。
“咔嚓”一声,贼人的砍刀当啷落地。
紧接着,他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用肘尖猛击其肋下——这是现代格斗术里的“卸力反击”。
贼人痛哼着弯下腰,吕文远顺势抽出他腰间的短刀,刀尖抵住其咽喉:“谁派你们来的?”
“杀……杀了你!”
剩下的两个贼人从左右包抄。
吕文远不退反进,左脚踢起地上的断箭,精准刺入左边贼人的右眼。
贼人惨叫着捂脸,他趁机旋身,战术刀划开右边贼人的喉咙。
鲜血喷在他脸上,他却面不改色,反手将短刀捅进第一个贼人的心脏。
三具尸体倒在血泊里。
吕文远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他扯下衣角擦脸,目光扫过尸体腰间的物品——几枚五铢钱、半块干饼、还有块刻着“天公将军”的木牌。
“天公将军?”
他喃喃自语,这个词在记忆里有些模糊。
“咕噜——”肚子突然发出的声响让他皱眉。
他摸向腰间,想找点吃的,却只摸到个空水壶。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腕——那枚青铜镜不知何时变得滚烫,镜面的灰被体温烤掉,隐约能看见镜中映出的景象:他自己,浑身是血,站在燃烧的城楼下,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军队。
“幻觉?”
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又是一阵喊杀声逼近。
吕文远扶着尸体站起来,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城墙上,几个穿玄甲的士兵正往下爬。
他们的铠甲虽然破损,但队列整齐,手里的长矛尖闪着冷光。
为首的军官举着令旗,大喊:“援军到了!
杀贼啊!”
黄巾贼们瞬间乱作一团。
吕文远趁机混进玄甲士兵中,没人注意到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
他跟着士兵们冲下城墙,砍翻几个正在抢粮的贼人,这才看清城墙上挂着的旗帜——“汉”字旗,中央绣着金色的龙纹。
“兄弟,你是哪部分的?”
旁边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
吕文远喉咙发紧。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口音回答:“广宗……广宗来的。”
士兵眼睛一亮:“原来是广宗的弟兄!
我是北中郎将卢植的部下,刚带援军来解围!”
他指了指燃烧的城楼,“张梁那伙贼人占了广宗三个月,今天总算要灭了他们!”
张梁?
吕文远的太阳穴又开始发疼。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天公将军”木牌——历史上,黄巾起义的三兄弟是张角、张宝、张梁,张角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
可现在是哪一年?
他记得黄巾起义是在公元184年,可自己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2038年……“轰——”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城楼突然坍塌,火光中冲出一员大将,身披重甲,手持长槊,身后跟着数百骑兵。
士兵们纷纷欢呼:“是皇甫将军!
皇甫嵩大人来了!”
吕文远望着那员大将的背影,突然想起历史课本上的画像——皇甫嵩,东汉末年名将,平定黄巾之乱的关键人物。
他攥紧了腰间的战术刀,刀身的蛇毒在掌心沁出冷汗。
这不是任务,不是金三角的雨季,不是毒枭的金象王。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青铜镜,镜面映出他的脸:年轻,俊俏,眉骨高挺,眼神里带着现代杀手的冷锐,却又多了几分茫然。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轻声问。
风卷着血腥味扑来,远处传来皇甫嵩的怒吼:“杀尽黄巾贼!
保卫大汉!”
吕文远握紧了刀。
他知道,从触碰那枚青铜镜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己经死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这乱世中的一粒尘埃,要在血与火中,重新活一次。
(第一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