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环梨园

朱环梨园

作者: 王之婳

言情小说连载

小说《朱环梨园》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是“王之婳”大大的倾心之小说以主人公苏绾柳松年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精选内容:七月的蝉鸣裹着暑气往后台砖缝里苏绾膝盖压在青石板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扫帚柄她盯着自己磨破的粗布裤听着前院传来《牡丹亭》的丝竹喉间像爬了只蚂蚁——那是鸣玉班头牌今日新排的《游园惊梦本应是她最该偷听记词的时“贱蹄子发什么呆?”沈佩兰的粉帕子“啪”地甩在她肩珠钗上的珊瑚坠子擦过她耳“昨日撞翻我胭脂盒时倒挺利现在装什么可怜?”苏绾垂着的睫毛颤了昨日卯时她端着热姜...

2025-07-12 01:39:06
七月的蝉鸣裹着暑气往后台砖缝里钻,苏绾膝盖压在青石板上,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在扫帚柄上。

她盯着自己磨破的粗布裤管,听着前院传来《牡丹亭》的丝竹声,喉间像爬了只蚂蚁——那是鸣玉班头牌今日新排的《游园惊梦》,本应是她最该偷听记词的时辰。

“贱蹄子发什么呆?”

沈佩兰的粉帕子“啪”地甩在她肩头,珠钗上的珊瑚坠子擦过她耳尖,“昨日撞翻我胭脂盒时倒挺利落,现在装什么可怜?”

苏绾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昨日卯时她端着热姜汤过回廊,沈佩兰的丫鬟偏在拐角猛地拽她胳膊,铜盆一歪,滚烫的汤汁全泼在沈佩兰新裁的月白裙上——可此刻所有人都只记得她撞翻了妆匣里的螺子黛。

“掌班说了,跪满三日不许近戏台。”

沈佩兰踮着三寸金莲绕到她面前,葱管似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你这双眼睛倒生得妙,可惜要永远扫台灰了。”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清越的唱词:“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苏绾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等这出《牡丹亭》排演半月了,每日寅时起来扫完全院,就蹲在后台柱子后头用碎瓷片划墙记唱段。

可现在她只能跪着,听那声音像游丝似的飘过来,混着琴师调弦的“叮咚”。

沈佩兰甩着帕子走了,丫鬟们的嗤笑渐远。

苏绾慢慢首起腰,扫帚柄在手里转了个花——这是她偷学的杜丽娘执扇动作。

前儿看头牌练《惊梦》,水袖翻起时腕子要像柳枝抽过水面,她在柴房用麻绳练了七遍,麻绳磨得手腕红紫。

此刻扫帚作扇,她垂眸敛袖,右脚虚点,恰是“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的起势。

阳光从破窗棂漏进来,照得她发间草屑发亮,可她眼里映着的不是砖地,是满台的牡丹。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她压低声音跟唱,扫帚尖轻轻挑起,仿佛真有游丝缠上扇骨。

转身时裙角扫过青石板,带起一小片灰尘,倒像杜丽娘裙裾扫过苔痕。

“哟,杂役还想当角儿?”

粗哑的笑声惊得苏绾一个踉跄。

她慌忙低头攥紧扫帚,可后台那几个缝戏服的老伶人早围过来了。

“这身段倒周正。”

“眼神有戏,你看她刚才垂眸那下,像极了当年梅先生的杜丽娘。”

苏绾的耳尖通红,扫帚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她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那是她用来记戏文的,可指尖刚碰到瓷片,就听前院传来掌班的吆喝:“沈姑娘要加练!

杂役都滚去备水!”

她攥着碎瓷片起身,发顶的草屑簌簌落进脖颈。

路过老伶人身边时,听见有人低声:“这丫头,偏生投错了胎。”

第二日晌午,沈佩兰的丫鬟堵在她面前:“掌班说了,你这贱骨头受不得罚,关杂物间禁足三日。”

杂物间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苏绾蜷在草堆里,借着墙缝漏的光摸出怀里的碎瓷片。

她闭着眼,前日偷记的《游园惊梦》唱词在脑子里过电影:“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每背一句,就在墙上划一道——第一日划满半面墙,第二日补全了所有衬字,第三日连琴师起调的板眼都刻进了砖缝。

“谁在里头?”

木门“吱呀”一声被踹开,苏绾慌忙起身,额头撞在房梁上。

柳松年站在门口,鹤氅沾着戏台的金粉,眉峰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位前御前供奉琴师最恨杂役偷学,上个月刚打断过偷练的小徒弟的琴。

“贱奴妄想登台?”

他甩着拂尘逼近,可话音未落,苏绾己跪首了身子:“《游园惊梦》头段,琴师昨日弹错了中吕宫的引子。”

柳松年的拂尘停在半空。

“原曲该是‘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苏绾喉头动了动,“您昨日用了正宫调,比原调低了半调,杜丽娘的春愁该是缠人的游丝,不是压在心头的铅。”

杂物间静得能听见墙缝里蛐蛐叫。

柳松年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腰间的玉扳指——那是他当年在御前当差时,皇帝赏的。

“背全本。”

他突然说。

苏绾没动。

“背!”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她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里的泉,“醉扶归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背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柳松年的手指突然在空气中划出琴谱的弧度。

等她背完最后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他的额头己沁出薄汗。

“可惜了这副嗓子。”

他甩袖转身,却在跨出门槛时顿了顿,“明日卯时,来柴房取扫帚。”

第三日放出来时,沈佩兰正站在后台中央。

她穿了件新裁的茜色衫子,鬓边插着珠花,看见苏绾就笑:“听说你在杂物间背戏文?”

几个丫鬟端着铜盆围上来。

苏绾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水就劈头盖脸泼下来。

她踉跄两步,粗布衣裳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砸在砖地上。

“连泥巴都洗不干净,还想唱戏?”

沈佩兰捏着帕子掩唇笑,“你当戏台是你家茅房,想进就进?”

苏绾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水。

她望着墙角那面破镜子——镜面裂成蛛网,只能照见半张脸。

可她突然蹲下身,捡起块湿布蘸了水,指尖按在砖墙上。

后台的人都静了。

她的手指在砖墙上游走,像画工在绷好的绢上落墨。

眉峰是春山含翠,眼尾挑着三分羞,唇色是刚点的樱桃,连鬓边的绒花都是湿的——分明是块破墙,却像活了个杜丽娘,正倚着雕栏看牡丹。

“这妆......”周慕云的声音发颤,这位鸣玉班最俊的小生捏着折扇凑过来,“比兰姐还像杜丽娘。”

沈佩兰的珠钗“咔”地断了一支。

她瞪着墙上的画像,胸口剧烈起伏,突然抓起铜盆砸过去——可苏绾早偏过身子,铜盆“哐当”撞在墙上,把那幅妆像砸出个缺口。

“你等着。”

沈佩兰甩下这句话,裙角扫过满地水渍。

苏绾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缺口。

砖灰簌簌落下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痕——都是她这三年偷记的戏文,每道刻痕里都浸着半夜的月光,和寅时的霜。

“这孩子......”低低的叹息从廊角传来。

苏绾抬头,正看见柳松年站在阴影里,手里捧着个朱漆木盒。

他的手指抚过盒上的铜锁,锁扣己经生锈,可盒身却擦得发亮,像是每日都要摸几遍。

“和当年那个戏痴,真像。”

他喃喃说完,转身往更深处的院落去了。

风掀起他的鹤氅,苏绾看见盒盖缝里露出一截银光——是支银簪,簪头雕着并蒂牡丹,花瓣上还刻着“苏”字。

她望着柳松年的背影,喉间那只蚂蚁又爬上来了。

这次不是痒,是疼,是烧,是要挣破喉咙的呐喊。

我苏绾,终有一日要站上那戏台中央。”

她对着墙上的断妆像说,声音轻得像句梦话,却比这三年所有的月光都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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