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我刚到警局，便被同组的李玲叫去。
“林队，有案子。”
李玲手拿蓝色文件夹，招呼我去会议室。
今天早上六点十二分，指挥中心接到警情，报警人是一少年，报警说发现自己的父亲吊死在家中。
“林队。”
正在讲解案子的陈大齐朝我点点头，会议室内的队员们见到我也全都站起来喊着“林队。”
我招呼他们坐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齐，麻烦你重新讲了。”
我朝陈大齐摆了摆手，示意他开始讲。
“好的林队。”
陈大齐将PPT回拨到第一页，画面中一男子吊死在房间，房间内部有些杂乱，看起来是被翻过的。
“被害人吴唐风，男，三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二，离异带有一十五岁男孩，是个假烟贩子，房间内摆放着全是高级品牌的假烟，到达现场时，嫌疑人已无生命特征，房间内杂乱不堪，有入室盗窃杀人的可能，但角落中的保险箱没有被撬的痕迹。”
紧接着，他又放了几张现场图，和他描述的基本差不多。
“死因是窒息，但后脑处有被重击的痕迹，下手很重，而凶器已经找到，就放在案发现场，但是没有指纹，而且，嫌疑人的手腕上有被捆绑的痕迹，虽然怀疑他生前遭受了拘禁或虐待，但没有证据能直接体现。”
一张木棍的图片出现在屏幕上，木棍顶部有斑斑血迹，但死因是窒息的话，就说明凶手并不想打死被害人，或者就不是凶手打的。
我思考着，队员们全都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会议内容，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心。
“嫌疑人呢？”我问道，队员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我。
“林队，因为案发楼层没有监控，所以只能通过单元门口的监控来筛选出入的人。”
我看着PPT上的照片，大概能识别出这是老式居民楼，这种居民楼普遍高四五层，没有电梯，如果没有租户在家门口安装监控，那就只能靠外面的监控识别了。
“DNA检测结果呢，走访记录呢，最重要的报警人的供词呢？”我抛出三连问题，众人哑口无言。
“一群饭桶！不出检测结果之前不知道做什么是吧？我有没有说过，现场勘查、走访、调监控要一起做？”我有些怒了，这群人也跟着我破过几次案件，之前因为我在，把每个人的工作安排的很紧实，但他们却什么都没学进去。
“还不快去？！”我气冲冲地离开了会议室，陈大齐拿着一沓文件跟在我身后“林队，报警人是被害人的儿子，今年十五岁，他说今天早上六点十二到的家，进他父亲的房间时就看到....”他没有说完，我也知道那个意思。
“即使是孩子，也有同等嫌疑，询问他这几天的行动轨迹，和和被害人有没有什么矛盾，一个孩子六点多回家说明什么，说明他夜不归宿！”大齐通知队员后，跟我一起到了案发现场。
在这如同迷宫的狭道内穿梭，垃圾的臭味使得我不得不捂上了口鼻，时不时传来的野猫叫声，让我感觉有些瘆人。
“被害人会选这里，估计是为了逃避警方的调查吧，林队，到了。”
陈大齐站到一侧，用手示意着案发现场的单元门，果然墙面上有个正对着单元门的监控。
大齐朝我的视线看去“现在他们正在查看一周内的监控，筛选嫌疑人。”
我点点头，大步走进楼内，楼内昏暗无比，因为楼与楼相距过近，进入楼梯窗户的光芒少得可怜，但至少还能看的清，案发地点是四楼，这里还留有一些同事在做收尾工作。
我没有上前打招呼，直接去敲401的房门，不一会，一个面黄肌瘦，贼眉鼠眼的男人开了门，他从门缝里打量着外面，好像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我出示了证件，他看着证件的眼快到瞪出来，他看看证件，又看看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照片上的人。
“请问你和402住户认识吗？”我收回证件，他也把门打开。
“怎，怎么了？他不会死了吧？”我和大齐互相看看对方，又一起看向401住户，他从我们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猜对了，立马解释道“我不认识他，平常我也碰不见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大齐说道。
“看见你们外面这么大阵仗，当然有理由怀疑了...”他眼神中的心虚是无法掩饰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是，那你们平常接触过吗？”大齐拿起本，记录起来。
“说接触，也接触过，他好像是卖什么的，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住这里”“能出示一下身份证吗？”我将手挡在大齐身前，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男人只犹豫了一下，便回去拿出了身份证。
大齐用移动警务系统查询了他的身份证。
“关德昌是吧？你有案底？”大齐有些惊讶，看着关德昌。
在我意料之中，我并没有意外。
“对...之前进去过四年...”这种人对警察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只通过眼神就能看出来。
“犯的什么事啊？”“入室盗窃...”这次我有些惊讶了，不会这么巧吧，死者家中凌乱，也有入室盗窃的嫌疑，我和大齐眼神交流了下，他继续询问道。
“这几天看见过可疑的人吗？”关德昌摇摇头“没，平常我都在家里，不怎么出去。”
我盯着关德昌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那方便我们进去看看吗？”大齐的语气很平常，像是无意间抛出的一个问题一样。
关德昌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方便，肯定方便。”
他示意我们进屋，刚刚踏入大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来，地面上大片大片的污点，到处乱扔的衣物，看来他不是很爱干净，几盒中华烟散落在沙发上，鲜红的颜色让我一眼就看到了它们。
“哟，挺会享受啊！”我拿起其中还未开封的一盒，仔细查看着。
他挠挠头，一脸难为的表情“都是别人送的，我可买不起这些。”
“能来一根吗？”我伸手朝他要，他从兜里拿出一包已经开封的，递给我。
“出来之后都做什么呢？”我深吸一口，发现这烟有些许异常，感觉上与真货十分相像，但又能确定这肯定不是真的，我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关德昌，他肯定知道我在想什么，眼神躲闪着。
“打些零工，有案底好多地方都不要，所以都是没钱了出去找点活干。”
“嗯，小偷小摸的毛病，没再犯了吧？”我刻意将后一句音调提高，他哆嗦了一下，嘴唇有些颤抖。
“没，没，那怎么敢呢，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那就好，有错能改善莫大焉，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警队找我，会给你找一份稳定一些的工作。”
“好好，谢谢您了。”
他恭维着。
咚咚咚。
是敲门声，关德昌对于这敲门声有些诧异，看来平常没什么人找他。
“这个时间，谁呀？”他自言自语地去开门。
“关德昌先生，我是清安刑警队的，奉命来搜查您的房间，这是证件。”
大齐呼叫的支援到了，关德昌行为举止过于可疑，再加上房间里的几包假中华，有必要对他进行搜查。
“林队，你们已经进来了吗？搜查令带来了。”
李玲将搜查令递给我。
“关先生，如你所见，隔壁发生了一场入室盗窃杀人案，您已被我方列为嫌疑人，需要您配合调查。”
他听见入室盗窃杀人有些惊讶，连忙摇头“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林队，在卧室发现了五条中华，都是假的。”
我拿起那几条烟询问他“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隔壁就是卖假中华的，你这里刚好有这么多，怎么，你们两人还是生意伙伴？我记得你刚刚说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呀。”
我给大齐一个眼神，将关德昌押走了。
“林队，他是凶手吗？”李玲问道。
我摇摇头“不一定，检测报告和监控调查得怎么样了？”“死亡时间是前天，也就是二十四号下午六点到九点，现场一共有四人的毛发，一人的血迹，血迹是死者的，四人份中的毛发一份是死者的，一份是报案人也就是死者儿子的，另外两份正在查。”
“监控呢。”
“监控目前只筛选出一个嫌疑人，就是这人，黄明正，案发当天下午两点出现在单元门前，四十五分钟后，离开了。
四十五岁，无业，三十五岁之前是教师，自行辞职，在学校人缘很好，都说他是个好老师，但辞职原因不明。”
她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人面部的伤痕触目惊心，几乎满脸都是缝合的痕迹，他右手拎着一个较大的黑色包裹，身体向左倾斜，估计是这个袋子里装的东西比较沉吧。
“他拎的什么？”我问道。
“他人已到警局，大概问了一下，他说他拎的钱。”
“钱？和死者有关系吗？”“嗯，他没等我们问就承认了自己是死者的同伙，帮着他卖假烟的。”
“一个教师辞职去卖假烟？”我有些纳闷。
“这个据他所说，他的妻子十年前疯掉了，那时他边打零工边照顾妻子，一年前，他从网络上认识了死者，便做了死者手下，听他的描述，死者好像很信任他，他经常经常帮忙运货、卖货，案发当天下午他说自己提着钱去找死者，后聊了会天就离开了。”
“大齐，跟我回一趟警局，李玲，你去走访403。”
下达命令后，我与大齐赶回了警局。
“死者的手机查出什么来了吗？”我推开会议室的门，询问着张扬。
“林队，死者死前和这些人联系过，这些人已经传唤，正在来的路上，这个叫黄明正的先到了，所以可以先问他。”
张扬将我带到黄明正所在的审讯室。
“我来吧。”
替换了一名警察的位置，我亲自审问黄明正。
“警察同志，中午之前能完事吗？我的妻子还在家等我，他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近距离看黄明正脸上的伤疤还是让我有些触目惊心，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他的语气中充满恳求，态度也很诚恳，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说说你和吴唐风的事吧。”
我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上听着他的叙述。
“我是一年前在网络上无意间认识他的，当时还不知道他是干这个的，所以只是单纯的交流，时间长了，他就试探我平常做什么，挣多少钱，家里困不困难，我觉得他还挺关心我的，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都告诉他了，然后他就跟我约了个地方，我就去了。”
他咂了咂嘴，继续说“去了之后他给了我一条烟，当时我不知道是假的，他说让我去村里把这条烟卖了，挣的钱分我三成，我当时有些怀疑，不过最后还是照他说的做了，出乎意料的是，那烟卖得很快，他也分了我几百块，当时我就很心动，这活来钱快又轻松，我就提出要跟他一起干，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烟，但我和他谁都没有说破。”
“等一下，你说你在网上认识他，你们都在交流什么内容？”“儿童。”
他不假思索，直接说了出来。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两个四十多的男人，交流的不是孩子，而是儿童...“你们是恋童癖？”我大胆的问了出来。
他点点头“没错，他经常给我发关于儿童的视频，我也很感兴趣，所以后面才渐渐熟络了。”
“人渣。”
听到我骂他，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说说案发当天的事吧，你在当天下午两点去了他家，两点四十五分离开，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当时是去交差了，我用黑包装了满满的钱给他送去，他说我干得不错，然后我们讨论了一下最近哪里好卖，不容易被查，哪里管得严，之后我们一起看了会视频，就离开了。”
“视频？”“对...”他没什么底气，我一猜就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林队，还有这张。”
旁边的同事又递给我一张照片。
“哦？昨天晚上你又去过一趟？”照片上显示昨天晚上八点多，黄明正又出现在监控画面。
“我们都约好了昨天晚上拿货，那天给吴唐风发消息，他没有回，我就直接去了，敲了会门，没人开，就离开了。”
同事递来几张聊天记录，是黄明正七点多给死者发消息的证明。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我询问他的不在场证明，即使监控没有拍到他。
他没有思考，直接回答“当然是在家，吴唐风说让我休息一天，避避风头看看局势，因为妻子需要照顾，那天下午回去之后就没再出来，我们小区监控多，你们可以随便查。”
看他如此笃定的样子，不像是骗人，而且这时候说谎对他会很不利。
“你与被害人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吗？”“没有，因为我给他卖的很多，再加上我们有共同话题，所以关系很好。”
“嗯，把他领到我办公室，一会去带着他回去调查。”
说完我就离开了。
来到会议室，报案人正在这里等我。
“抱歉久等了，叫吴龙是吧？”看着面前的孩子，我有些同情，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的死壮，应该会很怕吧？“林警官。”
“恩，你刚刚经历这些，本应该不再揭你的伤疤，但为了能尽快找出杀人凶手，还请你再和我详细说明一下最近几天的情况。”
“好，前天我和朋友们出去玩，但是手上没钱了，下午三点多回去找我爸要钱，不过前几天刚因为钱的事和他吵架，我想着能不能偷拿点出来，但是听到他房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还有门缝里流出的水，我就没敢进去，然后就离开了，然后昨天晚上十点多，我又回去了一趟，发现茶几上有钱，我以为是我爸卖烟赚的，就偷偷拿走了，今天早上回来就看见我爸吊在那里，然后给你们打的电话。”
他比较镇静，比我想象的要好些，描述的都是事实，出入记录能在监控上查到，只是....“水？你说什么水？还有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意思？”“从他房间门里流出了一点水，我当时觉得他屋子里洒了水，然后奇怪的声音就是一些用力的哼声，这么想应该是在擦地吧？”“不过，有些情况你好像没说。”
我翻出几张材料，看着他。
他有些心虚“警官，我不知道你说的哪方面的。”
“听说你是个不良，总是和社会上的人们凑在一起，而且我们在你的手机上，发现了这样一则聊天记录。”
我指着那条聊天记录：我爸真是个**，又不给我钱，早点死了得了，这样钱都是我的了。
他看着那天记录，表情可见的变化“警官，我就是抱怨一下，不是说真的...”“林队，毛发检测出来了，剩下两份一个是死者的供货商叫陈风，还有一个是死者的同伙，叫黄明正。”
大齐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关德昌审的怎么样了？”“他说自己进去偷过烟，但那时很久之前的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个叫陈风的呢？他什么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根据调查，他在案发当天上午十点十七分到达现场，过了二十三分钟就离开了，下午四点五十八分到达，这次呆了十分钟，晚上八点二十二又去了一趟，只待了五分钟就离开了，他说这三次全都是去要账了，他给死者的货还没有结账，上午死者答应他下午给，下午去的时候死者没给他开门，他以为是死者特意赖账，敲了半天没人回应，晚上又去了一次，依旧没有开门。”
“有证据吗？”“死者手机的聊天记录也大致如此，从下午死者就没有回消息了。”
我摸着下巴，思考着。
“凶手没有留下指纹，但也没有清理现场，说明他不怕被警方发现。”
我拿出那张死者照片“脖子上没有抓痕，就算他是被勒死的，手一定是被绑住的，而后脑的那处重击痕迹，估计是为了打晕死者，绑上他的手，之后再勒死的，但是现场没有绳索，但手上的勒痕又很明显，这是为什么呢？”我打算先去走访一下黄明正的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和大齐同黄明正来到他家，他家住在市里的小区，不是很高端，就是平常家庭住的那种，估计是因为这一年卖烟挣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