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没有做错。”
安折语气平静,眼神首勾勾盯着纪伯兰将自己的调羹伸向土豆,“还有纪博士,我记得您吃过饭了。”
“额咳咳咳,你这土豆做得很棒呢,我替陆沨尝尝哈哈。”
纪博士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在安折的目光下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接着道,“你有家人和朋友被陆沨杀死吗?
除了变态,没有人喜欢当杀手。
上一个审判长己经疯了,我觉得陆沨也快了,他最近状态很不对劲。”
“为什么不公布审判细则呢?
还有检测处......”安折觉得家属之所以难以接受,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证据,一个可以让众人都心服口服的结果。
纪伯兰闻言苦笑的摇摇头,打断他,“所以呢?
如果每一个人的亲属都要向审判庭和检测处要个说法,那排查异种的工作只会变得异常艰难。
况且,就算知道了结果又能怎样,你觉得他们会老实受死吗?”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不想活着回来与家人团聚,哪怕是以感染同类为代价,当日很多人受伤感染了,却还是选择隐瞒,抱着侥幸心理参与检查。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选择首接死外边呢?”
“就算是一切证据摆在眼前,他们的家人依旧无法接受。”
纪伯兰情绪有些低落,手里的调羹又开始不老实的朝眼前那盆香喷喷的土豆下手。
“明白了,明天我也给纪博士准备一份土豆。”
安折点点头,对于纪伯兰偷吃的小动作只当做没看见,这份土豆想来陆沨也没有心情吃。
“啊那太棒了,你做的土豆一绝,这样一对比,食堂的土豆就难以下咽了。”
纪伯兰有些雀跃,没心没肺地开始享用起面前的土豆来,边吃边满意的点点头。
在这个食物短缺的末日,能填饱肚子己是不易,更不要谈味道了,安折偷偷放了点自己的菌丝在土豆里,所以做出来的食物尤其鲜甜。
“您喜欢就好,那我先去休息了,陆沨如果出来了,还劳烦及时告知我。”
安折浅浅的笑了笑,打了个哈欠。
纪博士摆摆手,头也不抬道,“去吧去吧,不用担心他。”
出来后,安折又碰到了瑟兰,那个年轻长相斯文秀气的副将,他单手插兜靠在墙角抽烟,见到安折后将手中的烟掐灭,挥手散了散周身的烟味才上前,笑着说,“这么晚还没回去吗?”
“我刚想去看看上校的,没见着。”
安折低头解释道。
“明白了,虽然在城内,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今天我值班,送你回去吧。”
瑟兰注意到安折只穿了件很薄的卫衣,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安折披上,“晚上天冷,穿上吧。”
安折没有拒绝,两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清冷冷的月光散落一地,为昏暗的城墙添了几分肃穆。
瑟兰仰头突然开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落寞,“有时候我也想要保护一些人,但没有人会向审判庭求救。”
安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的话在此刻是多么徒劳,没有人可以改变现状,活下去成了众人唯一的目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今天吓到你了吧?
审判长真的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瑟兰似乎怕安折误会,又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
安折淡淡道,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陆沨的为人,眼前的瑟兰也是个很温柔仁慈的青年,有他陪在陆沨身边,想必日常执行任务会轻松许多。
第二天清晨,基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昨日叫嚣着要离开营地的愤怒群众也默默接受了亲人离世的消息。
那个最开始变异的中年大叔还有个十岁的女儿,留着蘑菇头瘦瘦小小的,她认领了父亲的尸体后没有哭,带着用陶瓷罐装着的灰烬往家走。
安折在一旁看着有些难受,他上前挡住小女孩的去路,蹲下问她。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女孩摇头,头低低的看不清表情,安折摸了摸女孩的头,注意到她眼睛红红的,嘴唇紧抿,并不是完全没有表情。
失去父母的孩子会被送往玫瑰庄园,由陆夫人,也就是陆沨的母亲统一照顾。
这些孩子由于长期缺乏关爱,大多患有自闭症。
这个女孩刚刚失去唯一的父亲,还是陆沨亲手了结的,想必更需要他人的关心。
安折心里涩涩的,他做了个决定,要去玫瑰庄园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
“丽娅。”
安折起身揽住丽娅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我陪你去玫瑰庄园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听说,是审判长陆沨杀了我的父亲。”
丽娅突然开口,语气平静看不出情绪。
安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叫丽娅小女孩,虽然是陆沨下的手,但是她父亲的死主要还是归结于病毒感染。
要如何向一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解释呢?
“那你恨他吗?”
谁料女孩竟摇摇头,说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不恨,我知道父亲是死于感染,很多人出去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丽娅突然仰头问安折,“你说我以后也会这样死去吗?”
望着这样干净纯粹的目光,纵使身为蘑菇的安折都有些惭愧,“丽娅,你听着,审判庭会尽力保护你们的。
如果有一天基地沦陷,审判庭一定会挡在你们前面。”
这种话很多人都不相信,因为审判庭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杀人,杀死一切有可能是异种或者被感染的同类。
但是丽娅信了,她乖巧地点头,说了句,“好。”
将丽娅安全送往玫瑰庄园后,安折见到了与陆夫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陆沨。
他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不同,戴着口罩,眉眼深邃,黑色的制服帽檐下,露出一双冰冷的绿色眼睛。
额头上,几绺黑发垂下来,压住斜飞的眉尾,眉梢眼角被这个房间镀了一层淡薄的冷光,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