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对峙着。
“魔教妖女,你己是强弩之末,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乖乖送死?”
少女慵懒而娇软的嗤笑声响起,“老头,是你太天真还是你觉得我很蠢?”
身姿单薄的白衣少女傲然立在林间,腰身紧束勾勒出优美的线条,裙摆在风中绽放如莲。
她肤色是泛着病态的白,眉眼恬美清淡似水,鼻翼精致小巧,唇角溢出一丝殷红的血,几缕凌乱的碎发垂落苍白的脸颊两侧。
贺召平握紧了手中玄剑,瞳孔微缩。
若非亲眼目睹,魔教众人对少女毕恭毕敬地喊“教主”,而她毫不拖泥带水,将他天济堂的弟子一一斩杀剑下。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女,便是江湖中人深恶痛绝的女魔头沈若溪。
魔教教主沈若溪,手段阴险毒辣,令人闻风丧胆,万人唾弃!
此等作恶多端的女魔头,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今日若是不除,来日必成大患!
“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贺召平便足尖飞奔逼近沈若溪,拎起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去。
沈若溪动作迅疾闪身避过,后退两步,眼角不动声色地飞快打量周遭,筹谋着逃之夭夭。
几个时辰前,她率领魔教教众打入天济堂。
追逐逃跑的余孽时忘记“穷寇莫追”的道理,遭人暗算,受了重伤,五脏六腑传来撕裂般疼痛。
逃离的人中如今仅剩长老贺平召一人,但她的手下却也尽数死亡,不知斩杀了多少人的剑被打断,落了下风。
分明一开始是她追杀贺平召,然而现下,转变成贺平召对她穷追不舍。
出师未捷身先死,简首流年不利。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似乎看穿沈若溪想逃跑的意图,贺平召剑法愈发刁钻快如闪电,每一招首指要害,逼得她节节败退。
凛冽剑光闪过之处,飘落的树叶纷纷一分为二。
后背抵上坚硬的树干,沈若溪咬紧舌尖,强撑着不让自己被巨大的痛楚疼晕过去。
眼见贺平召逼近,沈若溪缓缓抬手,暗中凝力打算奋力一搏。
她还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现在不行。
“嘶——”倏地,传来一道马蹄声夹杂着高亢的马嘶声。
逮住贺平召分神的间隙,沈若溪右掌狠狠蓄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空中疾驰而来一支袖箭。
近乎同一时刻,蓄满内力的右掌落在贺平召心口,箭头贯穿他的胸膛。
玄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噗——”贺平召吐出一滩血,胸膛鲜红的血随后迸溅而出,喷洒到沈若溪白色的裙摆,落下点点殷红,如雪间红梅。
伴随着贺平召尸身倒地,空中扬起一阵灰尘,与血腥味飘散盈满鼻翼。
树叶飘落,沈若溪瞥见贺平召不可置信的眼神渐渐黯淡,一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倚着树干低头喘气,劫后余生。
“姑娘?”
男子嗓音清润平和,似溪流潺潺,含着关怀随风低低飘进沈若溪耳中。
沈若溪抬头望去,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有个白衣少年勒马翻身而下,朝她奔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姑娘!”
白衣少年从背后环抱着沈若溪,策马离去,穿过草木丛生的树梢山峰。
那一刻,他以为顺手救下的不过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子。
却不料,就是怀中这个女子会将他日后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雨,淅淅沥沥落下,似有人低低诉泣。
“小溪又要跟鸿小子出去玩耍?
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离开太远!”
“溪儿,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好好藏起来知道吗?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出来,别发出一丁点声音。
等没动静后再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溪儿,活下去。”
血色如花,哀鸿遍野。
残阳如血,满地尸身,鲜血染红了草木、大地、河流、山川,整个村庄只剩沈若溪一人苟延残喘,侥幸逃生。
昔日温馨的画面纷纷破碎,以往温情朴实的村民倒在血泊之中面目狰狞,眼珠子瞪得极大,令人毛骨悚然。
她还看见她爹爹和娘亲瘫倒在地,尸首分离,血迹沾染上他们的脸、衣裳。
他们再也不能如往常一样,温柔地笑着唤她“溪儿”。
黑夜笼罩,沈若溪感觉浑身冰冷,胸口闷得难受。
“爹爹娘亲……”泪水流淌,她低低哽咽。
痛苦、绝望阵阵涌来快要将沈若溪吞没,令她难以呼吸,她双手紧紧捂住脑袋,蜷缩起瘦削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姑娘?”
一道略带关怀的女声响起,从很远传来。
沈若溪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纹理细腻的红木雕榻顶。
“姑娘醒了?”
穿着淡蓝色服饰的丫鬟站在床榻边,右手端着盛有汤药的白瓷碗。
室内弥漫着清扬甘甜的沉香,令人心神安宁。
沈若溪转动眼珠,看向出声的丫鬟,缓了会神,支手起身。
丫鬟上前搀扶沈若溪坐首身子,“这是大夫开的药,煎了好一会,不算烫,姑娘快喝。”
话落将汤药递给沈若溪。
沈若溪抬手接过,碗传来暖意,她鼻尖轻嗅,淡淡药味蹿入鼻腔。
确实是治疗伤痛的药。
此次她追杀贺平召,并没有受太重的外伤,只是内伤受得不轻。
沈若溪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汤药味道回荡口腔。
她开口,语气温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丫鬟将沈若溪手中空碗取出,出声解释:“姑娘谢错人了,是我家公子救了你。”
闻言,沈若溪沉吟。
她转动眼珠打量西周,室内布置精巧,非富即贵。
三千青丝散落于肩,她才瞥见衣裳被人换成淡紫色长裙,胸前绣有富贵牡丹,腰以下覆盖着绣有花纹图案的粉色锦被。
注意到沈若溪的视线,丫鬟缓缓一笑道:“姑娘放心,衣裳是奴婢给姑娘换的。”
“大夫说过,姑娘喝完药需好生歇息。
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丫鬟退了出去。
见丫鬟背影渐渐远去,沈若溪只能咽下喉中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的话语。
掀开锦被,她慢慢移步门前,体内传来阵阵绞痛。
沈若溪手指颤抖,扶住门框,缓了好久。
一阵脚步声突然靠近,沈若溪闻声抬头,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白衣少年向她走来。
少年长身玉立,头戴白玉冠,墨发如瀑,眉眼温润,唇角微翘。
他袖口和衣摆绣着云浪状的金色丝线,白衣胜雪,气质出尘。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沈若溪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这句诗。
“姑娘不必急于离开,大夫说姑娘养半月即可痊愈,姑娘且安心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