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传来同学打游戏的窃笑声，窗外的香樟树在秋风里摇晃，恍惚间竟与三年前入学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他摸出校服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这是上周在网吧学会的新习惯。
"李阳家长吗？
孩子最近状态很不好。
"班主任第三次拨通母亲的电话时，李阳正蹲在学校后墙根抽烟。
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墙角堆积的饮料瓶、烟蒂融成模糊的轮廓。
母亲在电话里反复说着"我们很忙"，父亲则在一旁嘟囔"别管他，读不好就去打工"。
冬夜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户，李阳在网吧的卡座里缩成一团。
屏幕蓝光映着他发青的黑眼圈，游戏里的角色正疯狂厮杀。
他己经三天没去学校，父母发现后只是扔来一句"随便你"。
键盘缝隙里积着薯片碎屑，烟味混着泡面的气味令人作呕，可他宁愿蜷缩在这里，也不愿回到那个没有温度的家。
一模成绩出来那天，李阳的总分跌破了300分。
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看着这个曾经的优等生如今满脸颓唐，叹了口气："你还有机会，要不要试试艺考？
"李阳盯着地板上的裂缝，突然想起小学时在走廊贴奖状的场景，那时的阳光多亮啊，不像现在，连呼吸都像灌了铅。
他开始偷偷跟着美术班学素描。
破旧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削下来的木屑落满画架。
当老师夸他"有天赋"时，李阳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从学习中感受到被认可的喜悦。
可当他小心翼翼地和父母提起艺考的想法，父亲首接掀翻了茶几："学画画能当饭吃？
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争吵声惊动了邻居，母亲红着眼眶收拾满地狼藉："你非要气死我们才甘心？
老老实实高考，考不上就去厂里上班。
"李阳攥紧画具，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深夜，他将未完成的画作塞进床底，窗外的月光照在画稿边缘，梵高风格的星空仿佛在流泪。
高考前一个月，李阳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开始整夜泡在网吧，白天在教室昏睡。
最后一次模拟考，他交了白卷。
当监考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时，他只是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放学路上，他经过初中母校，看见曾经的班主任正牵着女儿过马路，那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永远回不去的童年。
高考当天，李阳在考场外徘徊了很久。
他看着家长们举着向日葵、穿着旗袍，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最终，他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奶茶店，要了杯最便宜的珍珠奶茶。
透过玻璃窗，他看着考生们陆续走进考场，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而自己的青春，早己在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深夜里悄然腐烂。
成绩公布那天，李阳连查分的勇气都没有。
他默默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留下一张字条："我去打工了，别找我。
"当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时，父亲还在打麻将，母亲甚至没从电视剧里抬起头。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见墙上褪色的奖状，那些曾经的荣耀，终究成了一场无人问津的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