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筐里装着的塑料餐盒渗出零星菜汤,在馒头表面晕开褐黄的斑点,这便是他为二十二岁生日准备的全部。
汗珠顺着喉结滚进领口,将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浸出深色地图,那是他从高中穿到大学的旧衣,袖口磨出的毛边像一簇簇蜷缩的刺。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催缴电费的短信提示像把生锈的剪刀,剪断了他最后一丝对生日的幻想。
沈星河抿紧嘴唇,蹬车的力道让车铃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
父母昨晚视频时,母亲把藏在围裙下的生日红包举到镜头前,父亲粗糙的手掌却轻轻按住她的手腕。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喉咙发紧,最终笑着说约了同学庆生,转头就删除了购物车里那双打三折的运动鞋。
小吃街的霓虹灯在暮色里晕成诡异的光斑,沈星河低头避开迎面扑来的油烟味。
一张传单突然黏在车把上,“急用钱?
信用无忧!
学生专属,秒批到账!”
几个血红大字张牙舞爪,配图里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举着香槟杯,笑容虚假得像PS过度的广告模板。
他刚要将传单揉成团,目光却突然被右下角一行小字钉住——“逾期未还者,将承受规则反噬”。
规则?
这个词在脑海中炸开时,沈星河的自行车己经提前半秒避开了歪斜的窨井盖。
车轮碾过井沿的瞬间,他仿佛看见空气里浮动着半透明的波纹,就像暴雨前蜻蜓翅膀的震颤。
这种奇异的预感最近频繁出现,比如上周在图书馆自动避开突然倾倒的书架,或是前天在食堂精准接住即将滑落的餐盘。
他总把这些归结为疲惫产生的错觉,此刻却忍不住摸了摸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穿过城中村蜿蜒的巷道,腐水在砖缝间泛着幽光。
沈星河租住的铁皮房在巷尾摇晃,铁皮墙上斑驳的广告纸随风翻卷,露出底下“租房电话”的半截字迹。
推开门的刹那,霉味混着隔壁飘来的炝炒辣椒气息扑面而来,桌上的旧笔记本电脑正播放着招聘网站的弹窗广告,蓝光映在未完成的课程作业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像爬满屏幕的黑蚁。
他把餐盒轻轻放在桌上,生怕惊醒这个狭小空间里仅存的宁静。
拧开母亲寄来的辣椒酱时,玻璃瓶发出细微的“啵”声,红油的香气瞬间冲破压抑的氛围。
就在馒头即将触及嘴唇的瞬间——砰!
砰!
砰!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门框上的灰泥簌簌落下。
沈星河的手指猛地收紧,辣椒酱在瓶中剧烈摇晃,像一颗即将爆发的火山。
“沈星河!
开门!
知道***在里面!”
刀疤强沙哑的嘶吼穿透门板,带着金属碰撞的冷冽。
沈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三个月前,就是这个声音威胁要打断赵磊的腿。
那时他站出来理论,换来的是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酒瓶,现在那道淡淡的疤痕还藏在他的发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母亲的短信像道刺目的光:“儿子,生日快乐!
吃点好的,别太省。”
沈星河颤抖着手指想要回复,却被新一轮更猛烈的砸门声震得差点摔了手机。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锁在撞击下迸出细小的火星。
“不开门是吧?
行!
给我砸!”
刀疤强的狞笑混着金属器械的摩擦声,让沈星河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慌乱地扫视房间,除了那台旧电脑再无值钱之物。
当门锁终于不堪重负断裂时,沈星河抓起桌上的辣椒酱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木屑飞溅的瞬间,五个黑影如潮水般涌入。
刀疤强脸上的疤痕在手机冷光下泛着青灰色,他身后的混混举着钢管,鞋跟碾碎了地上的玻璃碴。
“小子,生日‘快乐’啊!”
刀疤强的皮鞋碾过洒落的辣椒酱,红油在他的鞋底绽开诡异的花纹,“飞哥说了,今天这日子好,连本带利,七万!”
沈星河还没来得及辩解,衣领己经被狠狠揪住。
窒息感让他眼前炸开金星,刺鼻的辣椒味混着刀疤强身上的烟味和汗臭,几乎要将他溺毙。
玻璃瓶碎裂的脆响在耳畔炸开,鲜红的酱汁溅在他的脸上,像温热的血。
“少一个子儿……” 刀疤强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砸向墙壁,水泥墙皮簌簌落下,“就把你切碎了,拌着这玩意儿喂狗!”
绝望如潮水漫过头顶的瞬间,沈星河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嗡鸣。
那声音像是从颅骨深处传来,又像是远古的钟摆突然开始摇晃。
他的视野突然扭曲,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笼罩着整个房间。
刀疤强挥来的拳头在这些纹路间变得迟缓,每一根手指的关节运动都清晰可见。
“规则……” 沈星河听见自己沙哑的呢喃,喉间涌上铁锈味。
金色纹路突然剧烈震颤,其中一条细线精准缠绕在刀疤强的手腕上。
混混们惊恐的叫声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沈星河看见自己伸出的手掌亮起微光,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钻进他的皮肤,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刀疤强的拳头在距离沈星河鼻尖半寸处骤然停滞。
混混们的钢管悬浮在空中,玻璃碴定格在坠落的轨迹上。
沈星河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书桌,旧电脑在剧烈震动中发出刺耳的蜂鸣。
他盯着自己微微发光的手掌,听见脑海中响起一个古老而冰冷的声音:“规则代言人,欢迎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