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句“朋友”
周烬突然按住她的胳膊,“再擦桌面都要被你磨穿了。”
他抽走纸巾随手丢向垃圾桶。
听到后排同学的窃笑,林芸立刻低头解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话音未落,周烬嗤笑着打断了她“坐好。”
他踢开脚边的书包给她腾了个位置,继续低头涂画桌子上的涂鸦,不再看她一眼。
林芸如蒙大郝般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把书包里的书本放在抽屉里,生怕吵到一旁的周烬,瞥见周烬袖口处的伤口时,她鬼使神差摸出包里的卡通创可贴,“你、你的伤口流血了,我带了创可贴……”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烬冷漠的眼神截断,她慌忙缩手“对不起,我不该多嘴的。”
周烬别过脸,把画到一半的骷颅头涂成了红色。
周烬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余光瞥见林芸低垂着头,脖颈弯成脆弱的弧度,整个人仿佛要把自己缩进校服里。
上课铃突然响起,惊得林芸浑身一颤,后排的沈源川拍了拍周烬,往周烬怀里丢了一根烟,“周哥,今天下午有体育课,打球吗?”
“行啊,你去抢场子”沈源川怪笑着勾住周烬的肩膀,“老地方见?
输的人请吃烤串!”
刚说完,班主任就抱着教案板着脸站在教室门口,烟还没捂热就被周烬弹进抽屉,他漫不经心的转着钢笔,却瞥见林芸把课本都摞得整整齐齐的,连橡皮檫都放在铅笔的右侧,他转笔的动作顿了顿。
数学课讲三角函数时,周烬正低着头抄笔记,发现草稿纸最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你用红色笔记重点会更清楚一点。”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字,旁边还画了一个小笑脸,周烬扯了扯嘴角,用黑色的记号笔把笑脸画成哭脸。
午休时,林芸正趴在课桌上休息,周烬咬着吸管喝可乐,突然瞥见她校服领口滑落,锁骨下方隐约露出红色的疤痕。
他猛地起身,在全班的注视下把校服甩在林芸桌上,“借你挡阳光。”
沈源川凑过来挤眉弄眼:“周哥这么体贴?”
周烬踹了他一脚,却在经过小卖部时鬼使神差买了盒创可贴。
回到教室,他把创可贴拍在林芸桌上,恶声恶气:“笨手笨脚的,自己备用。”
转身时没看见林芸攥着创可贴,微微发抖,眼眶突然泛起水光。
这是除了奶奶以外,第一次有人关心她。
妈妈总说她矫情,爸爸嫌她丢人。
眼眶发红的瞬间,她慌忙低下头,看着这盒创可贴有种莫名的心酸感。
她在心里发誓般重复:我要对他好,要千百倍地对他好。
这是讨好型人格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想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
林芸偷偷抬头,望着周烬离去的背影,他走路时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午休结束铃响起后,林芸攥着奶奶给的零花钱冲出教室,来到小卖部货架前,她红着脸避开小卖部老板的目光,把所有创可贴都扫进篮子。
付款时手还在微微发抖,却有固执地又加了包糖果,因为不知道周烬喜欢吃哪个口味她又把所有味道各买了一遍。
回到课室时,林芸怀里的塑料袋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能糖果包装纸的声音沙沙作响。
周烬依旧趴在桌子上,林芸像只偷食的猫踮着脚靠近,先把创可贴整整齐齐的摆在周烬的课桌上,又把五颜六色的糖果袋轻轻放在他的桌上。
“你在干嘛?”
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吓得林芸猛地后退半步。
周烬撑起身子,眼里还带着一丝困意,他目光扫过铺满整张桌子的糖果袋,突然轻笑出声:“你要开店?
买那么多东西。”
林芸涨红着脸要收东西,却被周烬一把抓住,“笨成这样。”
他慢条斯理的拆开橘子味的软糖包装,“下次首接问,省得浪费钱。”
说罢抓起整袋糖果塞进她抽屉,“还不坐下记笔记?”
林芸僵在原地,看着周烬重新趴会桌上,她缓缓坐回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磨挲着抽屉里的那袋糖果。
边角的塑料硌得她的掌心发痒。
下午第一节课时,粉笔在黑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目光总是不受控制的偷瞄一旁的同桌。
下课后,周烬抬手揉了揉后颈,林芸无意间看见他手腕处的绷带下的血迹又渗了出来,从书包里摸出酒精棉片,犹豫再三后轻轻扯了一下周烬的衣角,周烬偏头看向她时,眼神带着不耐,却在看到她手里拿着酒精棉片的时候愣住了。
“我、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的声音轻地像蚊子叫,“不会很疼的。”
周烬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突然坐首了身体。
林芸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袖口,消毒时被周烬突然靠近时动作吓得一颤,“抖什么?
又不会吃了你。”
他嘴上那么说,却又一动不动地配合她,任由她笨拙得包扎。
林芸在包扎时发现了周烬内侧也有一道疤痕,像条褪色的蜈蚣。
她手指顿了顿,听见周烬低声说:“别看。”
语气里带着局促。
林芸的手微微发颤,却固执的将他的手拖得更稳,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轻却带着破釜沉舟勇气:“你别怕,”她突然利落的撸起袖子:“我们坦诚相见,我也有。”
周烬瞳孔骤缩,想要抽回手的动作僵在半空。
林芸盯着他的眼睛,指尖轻轻点过自己的伤口:“疼吗?
我这道……缝了十七针。”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所以你不用藏着,疼就喊出来,我听得见。”
周烬死死地盯着林芸手腕上的疤痕。
过了许久,他突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沙哑:“行了,朋友之间的别说这些。”
他反手扣住林芸的手腕,“以后谁找你麻烦,报我名字。”
林芸听到“朋友”两个字,鼻子一酸,眼泪啪嗒掉进周烬的手背上。
周烬吓得手一抖,绷带差点散开:“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的拿校服袖子擦她的脸。
“真的算朋友吗?”
她攥紧他的手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校服袖口缓缓滑落,露出胳膊上的疤——浅色的是初中时被霸凌者用美工刀划的,而那些深色的,是无数个崩溃夜晚里,她用修眉刀在皮肤上划下的痕迹。
周烬的眼神瞬间冷下来,盯着那些疤痕,想起以前在巷子里看见野猫被欺负时,也是这样满身伤口却只会瑟缩着躲起来。
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一愣:“算!
谁再敢碰你,我把他骨头都碾碎!”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进她心里,她慌忙低下头,肩头剧烈地颤动,泪水无声的砸在他手背上。
从前被霸凌时,老师说她“不够大度”,父母让她“别小题大做”,就连深夜里划下伤口,也只能咬着被子闷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