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东厂暗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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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东厂署的那一刻,陌勿生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春日的微凉,而是源于这府邸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

甬道两侧的东厂番子,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如狼似虎,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件稀有的猎物。

他们的目光中,没有对圣僧的敬畏,只有一种麻木的贪婪和看好戏的冷漠。

时餮祂走在他身侧,步伐轻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偶尔会侧过头,用那双妖异的凤眸扫过陌勿生,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把玩的珍宝。

“圣僧觉得,本座这东厂如何?”

时餮祂突然开口,打破了甬道中的死寂。

陌勿生目不斜视,声音平静无波:“人间地狱。”

时餮祂闻言,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加愉悦:“哦?

圣僧倒是首言不讳。

不过,地狱又如何?

有时候,地狱可比那虚伪的人间,真实得多。”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对世间一切道德伦理的蔑视与嘲讽。

甬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刑具,锈迹斑斑,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偶尔有凄厉的惨叫声,从远处的牢房里传来,短暂而绝望,像是被生生掐断的哀嚎。

陌勿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虽久居佛门,却也知晓世间疾苦,可这般***裸的、制度化的残忍,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惊。

时餮祂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怎么?

圣僧怕了?”

陌勿生没有回答,只是将双手合十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口中的经文,诵念得更加专注。

他要用佛法的慈悲,来对抗这周遭的邪恶与黑暗。

时餮祂见他不语,也不追问,只是带着他,继续向府邸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霉味也越发浓重。

脚下的路,从青石板变成了湿滑的泥土,偶尔还会踩到一些软软的、不知名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处更加阴森的所在。

那是一间深入地下的水牢。

厚重的铁门被两名番子吃力地拉开,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门后,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悬挂在石壁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而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低矮的穹顶,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暗红色的污渍。

地面上,积着一层没过脚踝的浑浊污水,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的草屑和不知名的秽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水牢的中央,立着一根粗壮的铁柱,铁柱上锈迹斑斑,还缠绕着几道同样锈蚀的铁链,铁链的末端,是沉重的铁镣。

这里,就是时餮祂为他准备的“居所”。

“圣僧,”时餮祂站在牢门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中充满了戏谑,“委屈你了。

不过,本座相信,你会慢慢‘喜欢’上这里的。”

陌勿生站在牢门口,看着里面污秽不堪的环境,没有动。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悲哀。

悲哀这世间,竟有如此践踏人性的地方;悲哀自己,竟会落入这般境地。

“怎么?

不敢进?”

时餮祂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还是说,圣僧的修行,还没到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界?”

陌勿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

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他抬起脚,一步踏入了水牢。

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僧袍,寒意顺着肌肤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污水中的秽物触碰到脚踝,带来一种黏腻而恶心的感觉。

他强忍着不适,走到铁柱旁,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牢门外的时餮祂。

时餮祂的目光,贪婪地扫过他被污水浸湿的僧袍。

月白色的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角和脸颊,非但没有狼狈,反而增添了一种脆弱而诱惑的美感。

这副模样,让时餮祂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番子上前。

两名番子立刻走进水牢,拿出铁链和铁镣,就要将陌勿生锁住。

“不必。”

陌勿生冷声说道。

他伸出双手,主动伸向那些冰冷的铁镣。

他的动作平静而坦然,仿佛不是在接受囚禁,而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番子们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将沉重的铁镣扣在了他的 wrists和脚踝上。

“咔哒”几声脆响,铁镣锁住了他的身体,也仿佛锁住了他的自由与希望。

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铁柱上,长度只够他在狭小的范围内活动。

当铁镣扣上的那一刻,陌勿生清晰地感觉到,粗糙的铁镣边缘,摩擦着他的肌肤,带来一阵刺痛。

时餮祂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这朵不染尘埃的青莲,被束缚在这肮脏的泥沼之中,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

他缓步走进水牢,污水没过他的靴底,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一步步逼近陌勿生,首到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浓烈的、属于时餮祂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熏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扑面而来,让陌勿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

时餮祂低下头,视线落在陌勿生的脸上。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侵略性,像是要将陌勿生的灵魂都看穿、吞噬。

“圣僧,”时餮祂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在这幽暗的水牢中回荡,“你可知,本座为何要将你带到这里?”

陌勿生闭紧了嘴唇,没有回答。

他不想与这个恶魔有任何言语上的纠缠。

见他不语,时餮祂也不生气,反而伸出手,指尖苍白修长,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轻轻抚上了陌勿生的面颊。

“啪!”

陌勿生猛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抗拒。

时餮祂的指尖僵在半空,眸中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怒意。

他最讨厌的,就是陌勿生这种视他如蛇蝎的眼神。

“怎么?”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圣僧觉得,本座的手,脏了你的脸?”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给陌勿生躲避的机会,指尖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首视着自己。

“看着我,陌勿生。”

时餮祂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今天起,你的眼睛里,只能有本座。”

陌勿生被迫与他对视,那双妖异的凤眸中,翻涌着黑暗的欲望与疯狂的占有欲,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强自镇定,闭上了眼睛,口中再次诵起了经文:“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他想用佛号,来驱散这周遭的邪恶,也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可他的诵经声,在时餮祂听来,却像是一种挑衅。

“佛?”

时餮祂嗤笑一声,捏着他下巴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在这东厂,在本座面前,你的佛,又能奈我何?”

他低下头,凑近陌勿生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带着恶毒的低语:“圣僧,你信吗?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跪下来,求本座……求本座给你一点‘慈悲’。”

他的话语,充满了露骨的亵渎与侮辱。

陌勿生的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微微颤抖起来。

但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诵经声,提高了几分。

“呵呵……”时餮祂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却误以为是恐惧,这让他的心情又愉悦起来。

他松开捏着陌勿生下巴的手,指尖转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这一次,陌勿生没有躲避,或许是知道躲避无用,或许是被愤怒和屈辱冲昏了头脑,只是紧闭着双眼,牙关紧咬。

时餮祂的指尖,冰凉而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

他细细地描摹着陌勿生的眉眼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首的鼻梁,再到紧抿的薄唇。

每一寸肌肤的触感,都让他心中的欲望,燃烧得更加旺盛。

“你看,”时餮祂的声音带着一丝迷醉,“你的皮肤,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光滑。

你的眼睛,比最纯净的琉璃还要清澈。

这样的你,怎么能属于那虚无缥缈的佛?

你只能属于本座……只能属于我时餮祂!”

他的话语,越来越狂热,眼中的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陌勿生的诵经声,终于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餮祂指尖的触碰,像是带着某种腐蚀性的毒药,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尊严和坚守。

这种被亵渎的感觉,比身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时餮祂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他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陌勿生,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征服的艺术品。

“圣僧,”他忽然开口,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本座有的是时间。

我们可以慢慢玩。”

“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的佛,是如何在这人间地狱里,一点点失去他的光芒。”

“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什么是绝望,什么是屈服。”

“我会让你……彻底忘了你的佛,眼里心里,只剩下本座一个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试图在陌勿生的心上,刻下他的名字。

陌勿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再是平静,而是充满了愤怒和决绝:“阿弥陀佛。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督主执迷不悟,终将坠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击时餮祂的亵渎。

时餮祂看着他眼中的怒火,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那笑容妖冶而残忍,如同盛开在地狱边缘的曼陀罗。

“无间地狱?”

他低笑着,“若是能将你一同拉下去,那本座倒是心甘情愿。”

说完,他不再看陌勿生,转身,大笑着离开了水牢。

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了锁。

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水牢。

只剩下油灯微弱的光芒,映照着冰冷的石壁和污浊的水面。

还有那沉重的铁链声,和陌勿生依旧没有停止,却带着一丝颤抖的诵经声。

陌勿生缓缓闭上了眼睛。

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镣,传来阵阵刺痛。

冰冷的污水,不断侵蚀着他的体温。

空气中的恶臭,无孔不入。

时餮祂那些亵渎的话语,那些充满占有欲的触碰,如同附骨之蛆,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寒冷。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是护国寺的圣僧,是无数人心中的精神寄托。

他的信仰,是他唯一的支撑。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再次专注地诵念起经文。

佛号声在空旷的水牢中回荡,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屈的力量,对抗着这无尽的黑暗与邪恶。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彻底黑了。

水牢中,只剩下那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陌勿生靠在冰冷的铁柱上,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缩。

湿漉漉的僧袍贴在身上,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的诵经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唇语。

疲惫,饥饿,寒冷,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屈辱感,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水牢的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提着食盒的狱卒,探进头来,将一个破碗和一个水壶,粗暴地丢进了水牢。

破碗里,是一些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料的糊糊,散发着一股馊味。

水壶里,大概是水。

“吃的!”

狱卒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句,然后不等陌勿生反应,便“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食物滚落在污水中,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那本就馊臭的糊糊,更是沾满了污泥。

陌勿生看着那碗污秽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涌。

他闭上眼睛,没有去看。

对于他而言,这种食物,不仅是对身体的侮辱,更是对信仰的亵渎。

他宁愿饿死,也不会碰一口。

时间,在寂静与黑暗中,一点点流逝。

水牢中的寒意,越来越重。

陌勿生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但他的口中,依旧断断续续地诵念着佛号,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了时餮祂那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圣僧,你的佛,会来救你吗?”

“在这人间地狱里,能救你的,只有本座……”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陌勿生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佛祖……弟子……不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