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经理擦着汗递上门卡和钥匙,"作为补偿,套房费用免费,续住按原房价计算"深更半夜,出去也不方便,两人接过钥匙和门卡,算是默认了酒店的处理方式,门房经理见状长出了一口气,“实在抱歉,作为我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客人不得不换房实在罕见,我们十分过意不去,二位想必是来旅游的吧,本酒店与当地景点均有联络,作为表示,赠送您二位两张景区联票,希望一定接受我们的心意。”
说着从随身制服中随手掏出了两张旅游券,两人默默接过,草草收拾了房间内的个人物品交给客房,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首上顶楼。
澜盯着玄关处能停首升机的客厅,发现整面落地窗都是单向玻璃,行李己经被服务员送进各自的房间。
"晚安"疲惫不堪的两人在豪华客厅分手走向两间的卧室。
午夜三点的总统套房,安静得像一座被遗忘的陵墓。
空气里还残留着顶级香薰的甜腻余韵,可这过分庞大的空间,此刻只让人觉得空旷得心慌。
澜蜷缩在可以并排躺下五个人的巨大床榻一角,睡意薄得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展开的纸。
然后,它来了。
不是风声,不是雨声。
是一种规律、黏腻、带着水波特有回响的“哗啦…哗啦…”,断断续续,穿透厚重的隔音玻璃,钻进耳朵里。
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
睡意瞬间碎得干干净净。
澜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声音还在,固执地、单调地重复着,来自套房自带的那片无边泳池方向。
总统套房、深夜、无人使用的泳池、诡异的水声……所有恐怖片里作死的元素瞬间在她脑子里炸开了锅。
她僵硬地坐起身,丝绸被单滑落,空调冷气立刻贴上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隔壁套间,属于那个名叫季川的陌生旅伴,房门紧闭,一丝光也透不出来。
他睡死了?
还是……那声音本就与他有关?
恐惧像藤蔓,缠绕着脊椎向上爬。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挪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每靠近一步,那水声就清晰一分。
窗外,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处铺开,却照不亮近处这片私人水域的幽深。
水波晃动,在池底灯的映照下反射出破碎摇曳的、令人不安的惨绿光芒。
然后,她看见了。
泳池中央,漂浮着一团深色的、模糊的轮廓。
随着水波微微起伏,一动不动。
澜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彻底冻结了。
是季川!
那个白天里看起来好看得不可救药又带着一脸挑衅的美男子。
他就那样漂浮着,像一件被遗弃的黑色垃圾袋,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
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身体却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救人!
视线疯狂扫过空旷得离谱的客厅。
装饰用的镀金冰桶?
就它了!
沉重的桶身被澜一把抄起,像个笨拙的武器。
冲到通往泳池的玻璃门前,锁扣冰冷坚硬。
时间就是命!
来不及找钥匙了!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喉咙里挤出,混杂着纯粹的恐惧和豁出去的蛮力。
澜抡起冰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价值不菲的落地玻璃门砸去!
“哗啦——!!!”
巨大的碎裂声撕裂了死寂的夜。
玻璃像被击碎的冰面,蛛网般裂开,然后轰然坍塌,碎片瀑布般倾泻在光洁的地板和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冷冽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她睡衣猎猎作响。
碎片飞溅,划过***的小腿皮肤,留下几道细密的、***辣的疼。
可她顾不上了。
目光锁住泳池中央那团漂浮的阴影。
他还在那儿!
没动!
视线扫过门边,一把金属杆的清洁拖把靠在那里。
澜扑过去抓住它,湿漉漉的拖把头还在往下滴水。
就是它了!
她冲下两级台阶,踏入泳池边缘冰冷的水中,水瞬间没过了脚踝。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要知道,自己可是个旱鸭子。
她双手紧握住那冰冷的金属杆,像端着一柄笨拙的长矛,朝着那漂浮黑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捅了过去!
“噗通!”
拖把头狠狠砸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
澜闭着眼,完全不敢看那可能的、被触碰到的“尸体”的恐怖景象,只是凭着本能,一下、又一下,胡乱地戳着、搅动着那片水域。
“噗!
噗噗!”
水花西溅,打湿了她的睡裙下摆,冰凉地贴在腿上。
混乱中,拖把杆似乎真的戳中了什么软中带硬的东西。
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杆子。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尖叫的时候——“咕噜噜……”一串急促的气泡在澜疯狂搅动的水域中心冒了上来。
紧接着,一个湿淋淋的脑袋猛地破水而出!
水珠顺着他凌乱的黑发、高挺的鼻梁和下颌线滚落。
他剧烈地咳嗽着,呛出几口水,眼睛被水糊得半眯着,满是茫然和震惊。
“谁?!”
季川的声音带着被水呛过的嘶哑,在寂静的夜里炸响,“搞什么?!”
澜僵在原地,手里的镀金冰桶“哐当”一声掉在铺满玻璃碎渣的地毯上,沉闷的声响。
那根英勇就义的金属拖把杆还被她紧紧攥着,湿漉漉的拖布头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滴着水。
季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穿着皱巴巴卡通睡衣,头发炸毛,脸色惨白如纸,还举着凶器的澜。
他脸上的震惊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取代,眼神在她、她手里的拖把,以及身后那片狼藉的、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的玻璃门之间来回扫视。
“姐?”
他呛咳了几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你……半夜三更砸门,就为了拿这玩意儿捅我?”
他指着她手里的拖把,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我……我只是在练仰漂!
放松!
懂不懂?
仰漂!”
“仰……漂?”
澜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挤得无比艰难。
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确实穿着泳裤,不是澜想象中的……那种场景。
尴尬······比刚才的恐惧还要汹涌。
她的脸颊“腾”地烧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耳朵根。
季川划着水游到岸边,双臂一撑,湿漉漉地上了岸。
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肩背线条和腹肌淌下,在池畔灯光下闪着光。
他甩了甩头发,像只刚从水里出来的大型犬,然后径首走向澜。
“不然呢?”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压迫感,眼神里残留着惊吓过后的余悸和满满的困惑,“你以为***嘛?
泡澡把自己泡晕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腿上几道被玻璃碎片划出的细小红痕,“啧,还挂彩了?
玩挺大啊,姐。”
他靠得太近了,那股混合着池水消毒剂和年轻男性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却踩到一块碎玻璃,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这声音像一根针,彻底戳破了她强撑的镇定。
“我……我……”嘴唇哆嗦着,脑子一片混乱,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成一句细若蚊呐、带着浓浓鼻音的,“对不起……我以为你……溺水了……” 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瞟,落在他光着的脚边——那摊被自己砸碎的玻璃门残骸,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昂贵的罪恶光芒。
总统套房!
镀金冰桶!
艺术玻璃门!
完了完了完了……澜仿佛听见银行卡被瞬间清零的哀鸣声。
季川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片狼藉。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咳咳……”他大概是被自己呛到,又咳了两下,才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行了行了,人没事就行。
门嘛……”他耸耸肩,水珠从发梢滴落,“反正是酒店该头疼的事。
倒是你,”他指了指她湿透的睡裙下摆和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先去换身干的吧,别真冻感冒了。
我去拿条毯子。”
他转身走向他房间的方向,湿脚印在地板上留下长长一串痕迹。
几分钟后,两人像两个行为艺术家,裹着酒店提供的、厚实的白色埃及棉浴袍(澜裹得像个严实的蚕蛹,季川则随意地敞着前襟),坐在套房巨大的环形露台上。
露台边缘,城市的灯火如同打翻的星河,璀璨又遥远。
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泳池那边飘来的淡淡消毒水味。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浴袍柔软的腰带,感觉脸颊的热度还没完全退下去。
那扇破了个大洞的门,像一个咧着嘴的无声嘲笑,就在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
“咳,”季川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他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轮廓。
“吓坏了吧?”
他侧过头,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澜尴尬的哈哈了两声,没好意思看他。
“其实……”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投向远处闪烁的霓虹,“我也睡不着。
所以才去泡水。”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嘲,“本来订这间酒店图一个清净,结果两天了,还没睡一个完整觉,脑子里嗡嗡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水里面比较安静, 又被你搅了。”
她没接话,对他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在担心赔偿的问题自己的荷包。
想到那扇门,她的心又开始滴血。
季川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
他拿起旁边的另一杯热牛奶,递给她:“给,压压惊。
门的事儿别想了,算我的。”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我的,带着牛奶的温度和一点残留的潮湿。
我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奇异地安抚了紧绷的神经。
牛奶的香甜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松弛感。
我们各自捧着杯子,沉默地啜饮着,看着脚下这座不夜城无声地流动。
“所以,”季川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露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侧过身,手肘随意地搭在宽大的藤椅扶手上,整个人在朦胧的夜色和远处城市微光映衬下,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牢牢锁住我。
“还怕水吗?”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抬手指了指身后那片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的泳池水面。
水波轻轻荡漾,倒映着露台的灯光和城市的轮廓,像一块被打碎的深色琉璃。
“喏,罪魁祸首在那儿呢。”
季川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戏谑,目光却认真地看着她,“刚看你那架势,英勇是够英勇,就是水性嘛……有待提高。
在湖边也是,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旱鸭子”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浴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敞开得更大些,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夜风似乎也随着他的靠近,带来一丝他身上混合着池水气息的、干净的暖意。
“反正也睡不着了,”他语气轻松,像在提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遣,“要不要……我教你游泳?”
“……从憋气开始教?”
她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但里面尝试的意味清晰可闻。
季川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像投入石子的水面终于绽开了完整的涟漪。
他站起身,浴袍下摆带起一阵微小的风。
“好呀!”
“放心,”季川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寂静的露台上格外清晰,他握紧她的手,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这次保证是真教学,不是仰飘吓唬人。”
他拉着她站起身,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己熟识她没有抗拒。
浴袍的柔软布料摩擦着皮肤,澜跟着他,绕过那张巨大的藤椅,走向露台边缘。
那扇被砸破的门留在身后的黑暗里,像一个被粗暴撕开的入口,通向这个由荒诞和意外交织成的、湿漉漉的夜晚。
泳池的水在脚下安静地等待着,幽深依旧,倒映着露台的灯光和两人靠近的身影。
季川的手很暖,稳稳地牵着,驱散了夜风的凉意和最后一丝心有余悸。
他侧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像坠入了远处的灯火。
“第一步,”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正经教学的口吻,却又掩不住那丝促狭,“先把那该死的拖把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