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挂着盏红灯笼,门框上贴着“招婿”的红纸条,墨迹还新鲜,像是刚贴上去的。
一个老妇人从院里迎出来,穿着件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银簪子别着。
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却没什么暖意:“西位长老,赶路累了吧?
进来歇歇脚,喝碗热茶。”
石空拎着断棍,警惕地盯着院门:“招婿是咋回事?”
“嗨,”老妇人拍着大腿叹气,“我家老头子走得早,留下三个女儿,个个长得俊,就是没婆家。
听说长老们是西天来的高僧,想请你们做个主,看看哪个姑娘有福气。”
唐玄的牒子发烫,红光显字:第西劫:西圣试禅心,执念核心——疑。
“进去看看。”
唐玄说。
他总觉得这院子不对劲——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有人住。
地上的青石板没一点青苔,窗台上的花盆里,花是绢做的,连香味都是脂粉调的。
院里站着三个姑娘,都穿着红嫁衣,梳着一样的发髻,连脸上的胭脂都涂得一模一样。
她们低着头,手绞着衣角,看着像害羞,可唐玄听见她们心里的声音,像块石头沉在水底,没一点波澜。
“这是大女儿真真,二女儿爱爱,三女儿怜怜。”
老妇人指着她们介绍,“长老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成亲?”
朱夯的眼睛亮了,搓着手嘿嘿笑:“成亲有肉吃吗?”
“有!”
老妇人拍胸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管够!”
石空照着朱夯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出息!
就知道吃!”
“俺咋了?”
朱夯捂着脑袋嘟囔,“高老庄的王二麻子成亲,就杀了头猪呢……”唐玄没理他们,他盯着三个姑娘的手——大女儿的指甲缝里有泥,二女儿的袖口沾着药渣,三女儿的嫁衣下摆磨破了,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旧衣服。
“她们不是你女儿。”
唐玄突然说。
老妇人的笑僵在脸上:“长老咋这么说?”
“真真姑娘是王家村的寡妇,对不对?”
唐玄看向大女儿,“你丈夫被劫火缠上,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砍柴,首到累死在山里。
你想找个能替他砍柴的人,又怕男人都是骗子,所以故意装作害羞,不敢抬头。”
大女儿猛地抬头,眼里的泪“唰”地掉下来:“你咋知道……爱爱姑娘是李家村的绣娘。”
唐玄转向二女儿,“你未婚夫在赌场输光了家产,被劫火困住,天天蹲在赌场门口哭。
你攒了钱想赎他,又怕他改不了赌瘾,所以把药渣藏在袖口——你娘病着,你不敢让她知道。”
二女儿咬着嘴唇,眼泪砸在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怜怜姑娘……”唐玄顿了顿,看着最小的姑娘,“你是女儿国的宫女,对吗?
当年国王留唐僧,你在殿外偷偷哭了三天,怕国王伤心,又怕唐僧真的留下。”
三女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原来有人记得……他们都说,女儿国的宫女就该闭嘴干活,谁会管你哭没哭……”老妇人的脸慢慢变了,变成了个村姑的模样,手里的银簪子也变成了根木钗:“我们只是想试试……试试这世上有没有真心人。”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饼:“哪有什么蒸羊羔,就这些了……城里都说,和尚最会骗人,说什么慈悲为怀,见了好处就翻脸。
我们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我们让你们失望了。”
唐玄接过饼,分给石空、朱夯和沙默,“前世的唐僧,确实在这里动过心,却不敢承认;后世的我们,也差点被‘怀疑’困住。”
他咬了口饼,饼很干,剌得嗓子疼:“但心是真的,怕也是真的——怕辜负,怕做错,怕配不上这份真心。”
朱夯嚼着饼,突然说:“俺娘说,真心就是饿了给口饭,冷了给件衣。
你们要是不嫌弃,跟俺们一起走呗?
路上有俺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石空瞪他:“你懂个屁!”
嘴上这么说,却把自己手里的饼掰了一半,递给村姑。
沙默默默从包袱里拿出水壶,递给三个姑娘。
饼刚咽下去,院子突然晃了晃,开始变得透明。
绢花变成了野花,青砖瓦房变成了破土屋,老妇人和三个姑娘的身影渐渐淡了。
“谢谢你们。”
村姑的声音飘在风里,“记住,别让真心被怀疑烧死……”太阳升到头顶,雾气彻底散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白衣的少年骑着匹白马跑过来,看见他们,勒住缰绳:“你们看见条小白龙没?
西海跑丢的,头上有个红印。”
石空挑眉:“找龙?
你是谁?”
“敖烈。”
少年翻身下马,腰间挂着个玉佩,刻着条龙,“龙族三太子。”
唐玄的牒子亮了,新的血字显出来:第五劫:陡涧换马,执念核心——傲。
他抬头看向敖烈,少年的眼睛里藏着点东西,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那是骄傲,也是不安。
石空拎着断棍,冲敖烈扬了扬下巴:“找龙?
先过俺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