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安缩在梧桐树下,校服外套己经湿了大半,布料黏在手臂上,凉得刺骨。
她抱紧书包,看着雨水在脚边汇成细流,漫过鞋尖。
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模糊成团,像被水洇开的黄色颜料。
远处传来脚步声,秦悦安下意识往树后躲了躲。
"喂,你没事吧?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秦悦安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站在两步外,单手举着把黑伞。
伞面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成串滑落,在两人之间隔出一道透明水帘。
程愉期歪头打量她:"怎么不回家?
"她校服胸口别着自己学校的徽章,在雨夜里微微反光。
秦悦安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下来,在脸颊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跟家里吵架了?
"程愉期往前迈了半步,伞面跟着倾斜,堪堪遮住秦悦安头顶。
这个距离足够秦悦安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没。
"秦悦安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哑,"钥匙忘带了。
"程愉期挑眉:"爸妈呢?
""出差。
""亲戚?
""不在这个城市。
"雨下得更大了,梧桐叶簌簌作响。
秦悦安看着积水没过鞋帮,袜子湿透的触感让她想起上周被反锁在器材室的三个小时。
"啧。
"程愉期突然把伞柄塞进她手里,"拿着。
"秦悦安愣神的功夫,对方己经脱下校服外套,三下五除二拧干水分,重新套回身上。
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我家离这稍微有点远,但是比淋雨强"程愉期指了个方向,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要不去我那凑合一晚?
"秦悦安攥紧伞柄,指节发白。
"放心,我妈是警察。
"程愉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虽然...现在不在了。
"她顿了顿,从书包侧袋掏出学生证,"喏,验明正身。
"塑封证件上,女生笑容灿烂,姓名栏印着"程愉期"三个字。
秦悦安注意到家庭住址那栏写着"公安家属院3栋"。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响。
"我..."秦悦安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她想说不用了,,但湿透的校服贴在背上,冷得她打了个颤。
程愉期己经转身走进雨里,回头冲她眨眼:"再站下去要感冒了。
中秋欸,至少吃个月饼?
"秦悦安看着她的背影,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梢甩出细碎的水珠。
鬼使神差地,她跟了上去。
公安家属院的楼道里亮着暖黄的灯。
程愉期掏钥匙时,一串金属碰撞声里混着清脆的铃响。
秦悦安看见钥匙扣上挂着个小小的警察玩偶,蓝制服己经褪色。
"进来吧。
"程愉期踢开运动鞋,"拖鞋在鞋柜第二层,新的。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来,秦悦安低头换鞋,发现拖鞋是卡通兔子的款式,毛茸茸的耳朵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浴室在左边,热水器开关要往右拧到底。
"程愉期从衣柜里翻出干净衣物,"我的尺码你应该能穿。
"秦悦安接过衣服,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她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程愉期正往电水壶里灌水,闻言头也不回:"客气什么,我妈以前老捡流浪猫回家。
"水壶开始发出嗡鸣,她转身拉开冰箱,"豆沙还是莲蓉?
""什么?
""月饼啊。
"程愉期举起两个包装袋,塑料纸哗啦作响,"中秋快乐,小流浪猫。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玻璃上的水痕映着客厅的灯光,像融化的金子。
秦悦安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门口,忽然觉得指尖没那么冷了。
两个孤独的人一起过了中秋。
程愉期的爸爸程璟是知名富商,但是在她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己经离婚,她跟着妈妈白初禾。
初二那年,白初禾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
程璟有了新家庭,和程愉期的感情并不深厚,在白初禾因公殉职之后,他也没有怎么关注过程愉期的状态,就连程愉期因为情绪原因而在初二休学一年也毫不知情。
只是按照法律义务每月按时给她些抚养费。
到了程愉期十八岁之后,这些抚养费便随之消失了。
秦悦安本只想借住一晚,但是在程愉期却以自己太孤独了,没人陪她过中秋假期的说辞央求她留下,于是她一首待到了中秋假期开学。
程愉期的家距离学校比较远,她不喜欢挤公交,所以高二满十八之后便立马考了驾照,每天就开着妈妈留下的车去上学。
于是程愉期提出送秦悦安去学校。
中秋假期最后一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程愉期靠在车门上,指尖转着车钥匙,金属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闪光。
"安全带。
"她瞥了眼副驾的秦悦安。
女孩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怀里抱着书包,像只警惕的幼猫。
三天相处下来,她终于不再用那种防备的眼神看人。
引擎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程愉期单手打方向盘,车载电台放着早间新闻:"...近日我市公安系统开展校园安全专项整治..."秦悦安忽然开口:"你车技很好。
""我妈教的。
"程愉期嘴角扬起,"她说女孩子得会保护自己。
"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包括会揍人。
"校门出现在视野里时,秦悦安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程愉期注意到她微邹的眉头。
秦悦安所在的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里面有两种人,一种靠实力考进去的,一种靠钱塞进去的。
秦悦安属于前者。
"就停这里吧。
"秦悦安小声说。
程愉期按部就班停好车,秦悦安解开安全带,刚打开车门,便听见令她厌恶的声音。
"哟,秦大小姐换风格了啊?
"三个穿校服的男生晃过来,最前面的染了一撮黄毛,"专车接送?
"黄毛就踹了脚轮胎:"金主挺舍得啊,这车得二十万吧?
"程愉期眯起眼睛。
后视镜里,另外几个包括李雯在内的女生正对着秦悦安指指点点,夸张地比划着下流手势。
秦悦安下了车,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钥匙拧熄火的瞬间,程愉期想起母亲常说的话——人民警察的女儿,该出手时就出手。
车门甩上的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鸟。
程愉期大步绕过车头,黑色马丁靴踩碎一地阳光。
于是视频里的一幕便上演了。
程愉期驱车离开之后,给时凡打了通电话。
她和时凡的妈妈是很好的朋友,两个孩子也连带着经常见面,所以她和时凡从小以姐弟的模式相处。
简单来说,时凡从小被程愉期打到大。
“喂。”
“怎么了姐?
难得给我打次电话哎。”
时凡的语气带了点毕恭毕敬。
“你们学校有个叫秦悦安的你认识吗?”
“认识,总是被李雯欺负的那个,怎么了她惹你了?
但是姐,你知道的,我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我不打女人啊。”
时凡有些为难。
“没让你打她,你保护好她,别人她受欺负。
不论男女,欺负过她的,你都给我警告一遍。”
“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因此,秦悦安的整个高三阶段再没受过什么欺负,得以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