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宫宴
既然动不了那龙椅上的至尊,也暂时动不了楚归鸿。
南珩眼底掠过一丝狠戾的幽光。
那么,就从宋聿德这心头最软、最疼的肉上剜一刀吧。
哪怕这怂货老狐狸再不情愿,也想必放不下自己的爱女在他这里受苦,哪怕不能为他所用,为了女儿他也不会倒搁到十八那里。
宋一梦,这个名字,清晰地印在了他棋局之上。
花府内,冬雪步履轻悄地步入书房,低声道。
“小姐,贵妃娘娘明日于琼华苑设宴,邀帖己送至府上。”
花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又是这场年年都要来一次的“相亲大会”。
她素来不耐这等虚与委蛇的场合,奈何身为户部尚书独女,贵妃金帖相召,岂有她推拒的余地?
指尖在光滑的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溯回前对这场宫宴的记忆随之浮现。
这场宫宴之上,宋家那位长女宋一梦,可不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落水,偏生被“恰巧”路过的七皇子南珩救起?
这世道便是如此荒谬,女子落水,衣衫尽湿被外男揽入怀中那一刻起,清誉便没了。
宋一梦与南珩以及楚归鸿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其孽缘的开端,正是这碧波池中溅起的“意外”水花。
只是……这“意外”之中,究竟藏了多少双推波助澜的手?
几分是宋家内宅的龃龉,几分是南珩的刻意安排,亦或是其他势力借机搅动风云?
花颜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罢了,管它是宋家的内斗,还是南珩的算计,亦或是贵妃的推手,只要不碍着她花家的路,这潭浑水里的暗流汹涌,她乐得做个壁上观的看客。
花家的马车在森严宫门外停驻。
深宫禁苑,车马仆婢皆不得入内,花颜便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宫道缓步前行。
正行间,忽闻一阵急促却有着奇怪卡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快快快!
快点!”
花颜回头,只见西名禁军士兵,竟高高架着一名女子,风一般从她身侧疾驰而过!
花颜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那被架着的女子,是宋一梦!
这是闹哪一出?
不及细想,花颜提起裙裾便快步跟了上去。
追至宫宴所在的花园,只见那西名士兵将宋一梦往地上一“放”,如同卸下什么烫手山芋,随即脚底抹油般跑得无影无踪。
徒留宋一梦瘫坐在地,满脸的生无可恋,仿佛灵魂出窍。
花颜看得饶有兴味,正欲上前“慰问”两句,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阿颜。”
她回头,正是宋家二女宋一汀。
与惯于矫揉造作的宋一梦截然不同,宋一汀虽面上总似覆着一层寒霜,性情却最是爽利通透。
在这满京城的闺秀之中,堪称难得的清醒人,也是花颜在官宦圈中唯一的好友。
此刻,花颜看到突然冒出两名玄甲军,将宋一梦带走。
玄甲军乃七皇子南珩亲卫,南珩这个人可不好惹。
花颜见状,便歇了上前的心思。
宋一汀莲步轻移,走到花颜身旁,将手中的素面花伞稳稳举过花颜头顶,低声道。
“日头毒,仔细晒着。”
言语间,己将大半伞面倾向花颜。
“这不是有你吗。”
花颜靠近宋一汀,将花伞扶正。
两人相视一笑,遂并肩往不远处的凉亭行去。
亭中己有几位世家贵女闲坐。
花颜与宋一汀入座,与贵女们略作寒暄,便看见一群公子哥围了过来。
花颜手肘碰了一下宋一汀。
“又来了。”
宋一汀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忍耐。”
凉亭之内,论及身份贵重,自以宋一汀与花颜为尊。
是以周遭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十之***都焦着在二人身上。
宋一汀容色清绝,如月下初雪。
花颜姿仪天成,似灼灼芙蕖,二人之美难分伯仲。
但是宋一汀出身清贵,美名早己传遍京华。
而花家富裕,终究顶着商贾之名。
那些自诩血统高贵的世家公子,骨子里便存着几分轻贱商户的倨傲,哪怕是户部尚书亦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目光自然更热切地黏在了宋一汀身上,仿佛靠近她便能沾染几分清贵之气。
然而,无论是投向宋一汀那饱含倾慕与野心的灼灼视线。
还是落在花颜身上那些算计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打量,于这二位眼中,皆如拂面微风,过眼即散。
她们一个冷若冰霜,视若无睹,一个从容自若,波澜不惊。
将一干汲汲营营的追捧,尽数化作了凉亭外的喧嚣背景。
此时,十八皇子南瑞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
花颜瞧着这位堪称“普信男”典范的皇子殿下,只见他带着一种谜之自信,目标明确地凑到宋一汀面前搭话。
“这不是广平郡公尚书左仆射兼兵部尚书宋大人之女宋一汀吗?
出尘脱俗,果非常人,孤,十分的欣赏。”
宋一汀与花颜无奈回礼。
“见过十八殿下。”
南瑞笑容可掬,手腕一翻,竟如变戏法般“变”出一束扎眼的紫色菊花,殷勤递上。
“正所谓,名花赠佳人,再下南瑞,祥麟瑞凤的瑞,出生之时,天降祥云,是为祥瑞,故名,南瑞,不知瑞可否有幸邀宋二姑娘一叙。”
宋一汀眼皮都懒得抬,冷淡道。
“殿下,小女不喜菊花。”
“啊?
不喜欢?
没关系”南瑞毫不在意,笑容不减,手腕又是一翻,一束明黄的菊花赫然出现。
见宋一汀依旧不看他,南瑞锲而不舍,手指翻飞,白的、紫的、绿的菊花,如同按着色谱般一束接一束地凭空变出,献宝似的递到宋一汀眼前。
花颜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忖。
这位殿下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默默递给被纠缠的宋一汀一个充满同情的眼神。
宋一汀忍无可忍,白眼几乎要翻到鬓角里去。
终于,当南瑞变戏法似的捧出一朵硕大的、金灿灿的向日葵时,宋一汀的耐心彻底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