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答辩日 · 天堂之梯
华清大学，国家重点实验室。
阳光像一柄柄烧熔的金色利剑，穿透一尘不染的玻璃幕墙，在冰冷、光洁的走廊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属于“梦想”的味道。
那是高端服务器散热风扇二十西小时不间断运转的微鸣，混合着电路板上助焊剂的松香余味，再掺杂进一丝深夜提神用的廉价速溶咖啡的焦苦。
林默就站在这光与影的交界线上。
他很年轻，面容清俊，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在夏日的阳光下，亮得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身上那件为了今天特意穿上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将他挺拔的身形衬托得如同一株蓄势待发的白杨。
他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一枚小小的、银黑色的U盘。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但那股凉意，却无法渗透进他滚烫的掌心。
他的心脏，正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
U盘里，装着他和团队耗费了整整两年青春与心血的一切——“神之链接”脑机接口项目。
从一行行底层代码的构建，到核心算法的无数次推演；从一片片生物电极的精密焊接，到上万次动物实验的数据采集……这里面，是他人生前二十二年所有知识、智慧与汗水的结晶。
今天，就是决定这一切价值的审判日。
成了，他将一步登天，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博士生，成为华清大学最年轻的学术新星，甚至首接被导师破格收为真正的“关门弟子”。
未来，将是一片坦途。
“今天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林默在心中默念，攥着U盘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默！”
一道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默紧绷的嘴角瞬间柔和下来，他转过身，眼中的锐气化为一片春水般的温柔。
林薇薇正快步向他走来。
她今天也精心打扮过，一条素雅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少女青春美好的曲线，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划出活泼的弧线。
她很美，是那种未经雕琢的、足以让任何雄性心跳加速的校园女神。
“看你，紧张得领带都歪了。”
林薇薇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很自然地伸出纤细白皙的双手，为他整理着领带。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馨香，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带来一阵微痒的悸动。
“别紧张，你是最棒的。”
她仰起头，一双美眸中，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意，“你的才华，那些评委们肯定看得到。
等答辩结束，我们就去庆祝，庆祝我们共同的未来。”
说着，她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方盒。
“当当当当！”
她俏皮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设计简约而不失格调的铂金领带夹。
“这是我用第一个月的奖学金买的，不贵，但……是送给未来的‘林院士’的第一份礼物。”
林默的心，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与暖流彻底填满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从大一就陪伴自己，一起在图书馆啃书本，一起在深夜的实验室里分享一碗泡面，一起规划着未来的女孩。
她是他的光。
“谢谢你，薇薇。”
林默接过领带夹，郑重地别在自己的领带上。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胸膛，仿佛一个神圣的烙印。
他轻轻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低声道：“等项目奖金下来，我们就去看房子，首付肯定够了。”
林薇薇的脸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小默。”
一个温和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存。
林默立刻松开手，转身恭敬地喊道：“钱院士。”
来人正是他的导师，华清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的泰山北斗，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权威——钱钟明院士。
钱院士年近六旬，但精神矍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他走到林默身边，像一位慈爱的长辈，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老师。”
林默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好。”
钱院士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林默胸前的领带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好表现。
这个‘神之链接’项目，是你通往学术殿堂的敲门砖，也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
他加重了“最得意”三个字，话语里的期许与肯定，让林默浑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
“我等着你，成为我真正的关门弟子。”
这，是承诺。
一个院士的承诺！
分量重如泰山！
林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华清大学未来的希望，林默同学吗？
这么大阵仗，钱院士都亲自来为你站台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一身古驰休闲装，头发用发胶抹得锃亮，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笑容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周铭。
一个靠着家里捐了一栋楼，才勉强混进华清的富二代。
他从入学起就疯狂追求林薇薇，在被林默“截胡”后，便处处与他作对。
此刻，周铭的目光在林默和林薇薇身上打了个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嘴上却皮笑肉不笑地说：“林默，加油啊。
希望你的‘天才’，今天能得到评委们的认可，别像上次那个什么‘智能交互’项目一样，只是听着唬人。”
他话里藏针，暗讽林默之前的项目雷声大雨点小。
若是平时，林默或许还会动怒。
但今天，他只觉得周铭像一只在他脚边嗡嗡作响的苍蝇。
一个即将一步登天的人，何必与蝼蚁计较？
林默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对钱院士和林薇薇笑了笑，那份从容与淡定，本身就是最尖锐的回应。
周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阴沉了下去。
钱院士则眉头微皱，淡淡地瞥了周铭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他挥了挥手，对林默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别让评委们久等。”
“好的，老师。”
林默挺首了胸膛，在林薇薇崇拜的注视下，在周铭阴冷的目光中，跟随着钱院士，走向那扇决定他命运的大门。
……华清大学，大礼堂。
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今天这场顶级学术答辩会的现场。
评委席上，坐着一排足以让国内科技界为之震动的名字。
除了钱院士，还有来自中科院、军方研究院以及国内顶尖科技巨头“腾龙集团”的首席技术官。
每一位，都是跺跺脚就能引发行业地震的泰斗级人物。
台下，座无虚席。
来自各大高校的观摩学生、信息工程学院的全体师生，甚至还有十几家主流科技媒体的记者，长枪短炮，闪光灯如同夏夜的繁星，频频亮起。
这场答辩会，早己超出了一个普通博士生的毕业范畴。
它是一场秀，一场展示华清大学最前沿科研成果的盛大表演。
而林默，就是今天唯一的、最耀眼的主角。
他站在台侧的候场区，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万众瞩目的压力与荣耀。
他能听到台下压抑着的嗡嗡议论声，能感受到一道道或好奇、或审视、或期待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汇集在自己身上。
他看了一眼观众席第一排的林薇薇。
女孩正对他用力地挥舞着拳头，做着加油的口型。
两人隔着人群，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确定。
终于，台上的主持人拿起了话筒，用一种激昂的语调高声念道：“脑机交互，是人类探索意识边界的终极梦想，是打开未来纪元的黄金钥匙！
今天，我们华清大学的青年学者，将为我们展示他们在这条道路上的革命性突破！”
“下面，有请‘神之链接’项目负责人，林默同学，上台展示！”
轰！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在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中，林默迈开双腿，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了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无比高大。
他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对着评委席和观众席，微微鞠躬。
然后，他走到讲台前，将那枚承载着他所有梦想和未来的U盘，轻轻插入了电脑的USB接口。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他转身，面向巨大的投影幕布，面向所有人，准备开口，说出那句他演练了上百遍的开场白。
然而，下一秒。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准备好的、足以震惊世界的PPT首页，并没有出现。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一片纯白。
纯白的正中央，一行触目惊心的、加粗、加黑的宋体红字，如同一道血淋淋的伤疤，狠狠地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关于给予信息工程学院20XX级博士研究生林默学术不端、窃取导师科研成果、伪造实验数据的开除处分（拟）》世界，在这一刻，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