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灾变日:餐盘里的狗粮
底下街道,人间地狱。
三分钟前,世界还是正常的。
林烬对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心里盘算着再熬二十分钟就能打卡下班,挤一个半小时地铁回到他那鸽子笼出租屋,吃一碗泡面。
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那张被加班熬得发青的脸,眼底挂着两个浓重的黑圈。
隔壁工位李胖子还在唾沫横飞地吹嘘昨晚游戏里爆了什么神装,键盘敲得噼啪响。
然后,天就裂开了。
不是比喻。
是真的裂开。
巨大的、沉闷的、像是星球核心被硬生生撕扯开的***声,从头顶的苍穹深处碾下来。
整栋写字楼剧烈地摇晃,天花板上的塑料格栅吊顶下雨一样往下砸。
林烬眼前一黑,脑袋不知道磕在哪儿,嗡的一声,温热的血顺着额角就淌了下来。
“操!
地震了!”
李胖子杀猪似的嚎叫,肥硕的身体撞翻椅子,连滚带爬地往桌子底下钻。
林烬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踉跄着扑到窗边。
不是地震。
窗外的天空,像一块被揉烂的深蓝绸缎,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流淌着诡异暗红色光芒的巨大裂痕。
裂痕深处,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雾翻涌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腥臭。
下一秒,那些裂痕猛地张开,像无数张贪婪的巨口。
“噗叽——噗叽——”粘稠的、湿漉漉的东西,下雨般从那些裂口里掉出来,砸在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砸在下面拥堵的车流顶棚上,砸在人行道上尖叫奔逃的人群里。
林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他看清了其中一只。
那东西勉强还保留着狗的外形,但浑身覆盖着腐烂流脓的暗绿色苔藓,一块块肌肉暴露在外,像剥了皮又被随意缝合,散发着浓烈的尸臭。
它没有眼睛,本该是眼眶的位置是两个腐烂的黑洞。
一张裂到耳根的巨嘴里,布满倒钩的惨白獠牙滴着墨绿色的涎水。
它从一辆被砸瘪的轿车顶棚上弹起来,扑倒了一个穿着高跟鞋拼命奔跑的女人。
女人凄厉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被令人牙酸的骨肉撕裂声取代。
鲜血溅在旁边的咖啡店玻璃上,泼洒出大片的猩红涂鸦。
“怪……怪物!”
办公室里瞬间炸了锅。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尖叫、哭喊、推搡、踩踏……所有人疯了似的冲向唯一的出口——那扇被惊恐人群挤得纹丝不动的消防门。
林烬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额角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跑!
必须跑!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眩晕和恶心。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扇绝望的门,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文件、碎玻璃、翻倒的绿植……角落,一把用来拆快递的裁纸刀闪着微弱的金属冷光。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抓起那把巴掌长、边缘己经有点钝的裁纸刀,紧紧攥在手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但对付那些怪物?
林烬低头苦笑...他拖着发软的腿,冲向办公室另一侧的落地窗。
这里是西楼,跳下去九死一生,但留下来,也是一样!
想了想还在家里不知死活的妹妹。
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拳头裹着西装外套的袖子,狠狠砸向玻璃窗角。
“哐!
哐!
哐!”
脆弱的钢化玻璃终于不堪重负,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碎裂。
寒风裹挟着楼下更加刺耳的惨叫、爆炸声和怪物嘶吼声灌了进来,吹得他几乎窒息。
他探出头往下看,街道己经成了屠宰场。
那些如同腐烂尸体一般的狗在人群中穿梭、扑咬、撕扯。
一辆公交车侧翻在路中间,燃起熊熊大火,黑烟冲天。
断裂的肢体和内脏散落在血泊里,触目惊心。
没时间犹豫了!
林烬咬牙,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框,粗糙的铝合金窗框硌着他的大腿。
就在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疯了似的震动起来。
是妹妹林薇!
他一只手死死抠住窗框边缘,另一只手颤抖着掏出手机接通。
“哥!
哥你在哪儿!”
林薇带着哭腔的尖叫几乎刺破他的耳膜,背景是巨大的撞击声和混乱的尖叫。
“薇薇!
别怕!
哥在……”林烬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在家!
哥!
外面……外面好多怪物!
哥!
我怕!
你快回来!
快……”林薇的哭喊被一声更近、更沉闷的撞击声打断,紧接着是木屑碎裂的可怕声响,然后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薇薇!
薇薇!”
林烬对着手机嘶吼,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忙音。
家!
妹妹还在家里!
那个老旧小区的一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窗外灌进来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
妹妹惊恐绝望的哭喊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什么犹豫,什么恐惧,全都被这股焦灼烧成了灰烬。
必须回去!
薇薇在等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楼下地狱般的景象,深吸一口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冰冷空气,眼睛死死盯住旁边大楼伸出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梯。
距离窗台大概两米远,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跑!”
他对自己低吼一声,猛地一蹬窗框,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扑了出去。
冰冷的空气狠狠抽在脸上。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世界在眼前颠倒旋转。
他拼命伸长手臂,指尖堪堪擦过消防梯冰冷的铁管。
没抓住!
身体猛地向下坠去!
完了!
林烬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他以为要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时,一只脚猛地勾住了消防梯最底层的横档。
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那条腿扯断,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他像破麻袋一样挂在半空,全靠那条腿和求生的本能支撑着。
“呃啊……”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不敢耽搁,强忍着腿部的抽痛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往上拽。
粗糙的铁锈磨破了手掌和膝盖的皮肤,***辣地疼。
终于,他爬上了那狭窄、冰冷的消防梯平台,瘫在上面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不能停!
薇薇还在等他!
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一步一挪地往下爬。
街道上的景象更加清晰,也更加残酷。
腐尸犬在追逐每一个活物,撕咬声、咀嚼声、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
一个男人试图发动路边的摩托车,引擎刚响,就被几只腐尸犬扑倒,淹没在墨绿色的涎水和血泊里。
林烬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借着街道上混乱的掩护,在燃烧的汽车残骸、翻倒的垃圾桶和尸体之间艰难穿行。
每一次挪动都牵动腿上的伤,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死死攥着那把裁纸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心里全是汗和血混合的粘腻感。
家,那个破旧的老小区就在两条街之外。
平时十分钟的路,此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他拐进了熟悉的小区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单元门己经被撞得扭曲变形,歪斜地敞开着。
一只体型明显比其他同类大一圈的腐尸犬正堵在门口,它身上覆盖着更加厚重的腐烂苔藓,脊背上甚至长出了几根惨白的骨刺。
它没有像其他同类那样疯狂撕咬,而是像守卫一样,缓慢地在单元门口踱步,腐烂的眼洞扫视着周围,墨绿色的涎水从裂开的嘴角滴落在台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狗王!
吗?
林烬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
它堵住了唯一的入口!
单元楼里隐约传来更加密集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还有……还有林薇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喊!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剜着林烬的心。
“薇薇!”
林烬再也顾不得隐藏,嘶吼着从藏身的垃圾桶后冲了出来。
他不能等,一秒钟都不能等!
那“狗王”瞬间被惊动,腐烂的头颅猛地转向林烬,黑洞洞的眼窝似乎锁定了目标。
浓烈杀意扑面而来。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咆哮,后肢微屈,猛地发力!
快!
再快一点!
林烬眼中只有那扇洞开的单元门。
妹妹的哭喊就在门后!
他拖着伤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一颗绝望的炮弹冲向单元门。
腥风扑面!
“狗王”巨大的阴影己经笼罩下来,那布满倒钩獠牙的巨口张开,对准了他的头颅!
他甚至能看清那喉咙深处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来不及了!
避无可避!
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林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猛地矮身,不是后退,而是用尽全力朝着扑来的犬王身下滚去!
同时,他紧握裁纸刀的右手,带着全身的力气和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向上捅出!
目标,是那腐烂眼窝下方相对柔软的咽喉!
噗嗤!
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而沉闷的撕裂感顺着刀柄传来。
温热的、带着强烈腥臭的液体喷溅了林烬满头满脸。
裁纸刀深深没入了犬王的喉咙!
“嗷——!!!”
犬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林烬狠狠撞在单元楼冰冷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他眼前发黑,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裁纸刀脱手了,还卡在犬王的脖子里。
剧痛彻底激怒了这怪物。
它疯狂地甩着头,试图把脖子里的异物甩掉,墨绿色的血液和涎水飞溅。
巨大的爪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拍向被撞懵在墙角的林烬!
躲不开!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林烬的喉咙。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不甘和暴怒轰然炸开!
像一颗燃烧弹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里引爆!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同时,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饥饿感,如同火山喷发般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饿!
好饿!
饿得发疯!
饿得想把眼前这头流着墨绿血液的怪物……生吞活剥!
这股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饥饿感驱使着他。
在利爪即将拍碎他头颅的瞬间,林烬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他猛地张开嘴,带着一种撕咬猎物的本能,狠狠一口咬在了犬王的前肢上!
牙齿瞬间刺穿,深深嵌入那坚韧得超乎想象的皮肉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滚烫液体猛地涌入口腔!
腥!
苦!
灼烧!
像吞下了一口沸腾的、掺杂着玻璃渣的浓硫酸!
“呃啊啊啊——!”
剧痛和狂暴的能量瞬间冲垮了林烬的神经。
他眼前一片血红,感觉自己的喉咙、食道、胃袋都在被疯狂地灼烧!
身体里像被塞进了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哀鸣,每一块骨骼都在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力量撑得爆裂开来!
检测到高纯度异种生物质及核心能量……符合摄入标准……远古基因“饕餮之种”……激活中……能量引导……生物质分解……基因碎片解析……开始……冰冷的机械音,如同首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盖过了身体崩溃的剧痛和外界的一切声音。
林烬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那焚身蚀骨的剧痛在肆虐,只有那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饥饿感在咆哮。
他死死咬着犬王的前肢,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身体因为能量的疯狂冲刷而剧烈抽搐。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因为剧痛和能量被疯狂抽取而同样抽搐哀嚎的犬王。
那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像一头刚刚睁开眼,发现了这末日不过是它巨大餐盘的……饥饿凶兽。
单元门内,林薇的哭喊撕心裂肺。
门外,人与怪物的角力,变成了单方面的吞噬。
角落里,那把沾满墨绿血液的裁纸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