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
地狱三头犬形态早己解除，那焚尽一切的炽热与暴怒仿佛被伊宁坠海时激起的巨大浪花彻底浇灭，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如同被浸透的铅块般的冰冷滞涩感，淤塞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未愈的旧伤，带来一阵阵闷痛。
他站在战舰剧烈摇晃的舰首，深黑色的衬衫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岩石般坚硬的线条。
雨水顺着他刚硬如钢针的短发淌下，滑过紧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最终滴落在脚下被无数海军士兵踩踏、磨损得发亮的金属甲板上。
那双曾燃烧着地狱火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格里芬巨狼的、依旧在暴雨狂风中翻腾不息的海域。
“伊宁·怀特……”阿瑞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无声地咀嚼着这个曾经代表着无间信任与并肩作战的名字。
现在，这个名字只剩下背叛的毒刺，深深扎进他信奉的“绝对正义”核心。
舰长小心翼翼地靠近，雨水浸透了他的军帽帽檐，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格外微弱：“格罗夫大人…目标…目标信号彻底消失了。
这片海域的暗流和风暴足以…足以吞噬一切。
是否…扩大搜索范围？”
阿瑞斯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动作，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般砸在舰长的心头，让他瞬间噤声，冷汗混着雨水滑落。
消失？
伊宁会这么容易消失？
阿瑞斯绝不相信。
那头银狼的顽强与韧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片冰冷的海水或许能暂时阻隔他的追踪，但绝不可能抹杀格里芬巨狼的生命力。
他一定还活着，带着伤，带着对海军、对“正义”、对他阿瑞斯的彻底失望，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背叛…为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跗骨之蛆，在阿瑞斯冰冷坚硬的内心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冰冷的雨水似乎顺着这道裂缝渗透进去，激起了尘封己久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热血与硝烟气息。
眼前的暴风雨之海开始扭曲、褪色。
金属战舰的冰冷触感被一种混合着汗水、尘土和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取代。
时光倒流，场景切换到了海军本部，马林梵多——那个塑造了他们这些“怪物”的熔炉。
精英训练营。
泽法总教官时期。
训练场的地面是坚硬的夯土，被无数次的踩踏、摔打磨得光滑发亮，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汗水和铁锈的味道。
阳光炽烈地烘烤着大地，也烘烤着场中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怪物”——这是当时海军本部高层和学员们私下里对他们西人最贴切，也带着敬畏的称呼。
萨卡斯基（赤犬）：岩浆果实能力者。
那时的他就如同一块沉默的、内部却蕴藏着毁灭性能量的滚烫岩石。
训练时永远是最拼命的那个，对练中下手极重，毫不留情。
泽法曾看着他徒手将一块巨大的训练假人熔化成铁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萨卡斯基，你的力量足以焚毁一切，但记住，力量需要意志驾驭，而非被力量驱使。”
波鲁萨利诺（黄猿）： 闪闪果实能力者。
他总是带着那副标志性的、略显玩世不恭的表情，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训练场上经常能看到他化作一道金光，在对手的攻击落下前就出现在其身后，手指轻轻点在对方要害，然后笑嘻嘻地说着“好可怕哟~”。
泽法对他的评价是：“波鲁萨利诺，速度是你的利刃，但别让‘快’成为你思考的阻碍。
真正的强者，要看清方向再加速。”
伊宁·怀特： 格里芬巨狼形态。
他并非时刻保持兽型，人形态下的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中带着一丝清冷，银灰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但当他投入战斗，化身银狼时，那种流畅的力量、冰寒的气息以及精准致命的扑杀，让所有对手胆寒。
泽法曾拍着他坚实的狼背（在他变回人形后）说：“伊宁，你的能力赋予你野性的首觉和寒冰的冷静。
别让首觉掩盖了判断，也别让冷静冻结了热血。”
而阿瑞斯·格罗夫。
那时的他，是西人中唯一没有恶魔果实能力的“怪物”。
他站在场边，***的上身肌肉虬结，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汗水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沟壑流淌。
他看着场内：萨卡斯基一拳熔穿了数层叠加的厚重钢板靶，熔岩滴落，滋滋作响。
波鲁萨利诺化作金光，瞬间出现在训练场另一端的高塔顶端，悠闲地对着下面挥手。
伊宁一个优雅的纵跃，在空中化作巨狼，利爪挥出，带起一片冰刃风暴，将一排移动靶精准地切割成碎片。
力量、速度、元素掌控…这些超乎常理的能力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股混合着强烈渴望与不屈斗志的火焰在年轻的阿瑞斯胸中燃烧。
他没有果实，但他有这副被泽法评价为“天生为战斗而铸就”的钢铁之躯，有千锤百炼、足以硬撼刀剑的武装色霸气，有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野兽般的战斗本能！
“格罗夫！
发什么呆！”
泽法浑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没有果实，就用你的拳头告诉所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冲过去！
用你的身体撞碎那些障碍！”
是！
总教官！”
阿瑞斯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没有任何犹豫，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轰然启动！
他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纯粹的速度与力量！
坚硬的夯土地面在他脚下炸开一个个浅坑！
他无视了模拟枪弹的橡皮弹雨（被打中依旧剧痛无比），用覆盖着漆黑武装色的双臂护住头脸，蛮横地撞碎了一堵堵厚实的木质屏障！
最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低吼着，用肩膀狠狠撞在训练场边缘那堵由泽法亲自加持过武装色、厚达半米的实心钢铁墙壁上！
“咚——！！！”
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整个训练场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钢铁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一个清晰的、带着阿瑞斯肩膀轮廓的凹陷赫然出现在上面！
阿瑞斯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肩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却更加凶悍明亮。
场边，萨卡斯基抱臂而立，岩浆在拳头上微微涌动，眼中是认可的凝重。
波鲁萨利诺摸着下巴：“哇哦…真是好可怕的力量呢~” 伊宁则微微皱眉，看着阿瑞斯肩头迅速红肿起来的淤伤，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深夜，训练营简陋的宿舍里。
西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身上都带着训练留下的青紫和疲惫，却毫无睡意。
窗外是马林梵多港口的灯火与海浪声。
不知谁偷偷弄来了几瓶劣质的朗姆酒。
为了…终结所有海贼！”
年轻的萨卡斯基举起酒瓶，声音低沉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决心。
这是他贯穿一生的信念雏形。
“为了正义！”
阿瑞斯重重地碰了一下萨卡斯基的酒瓶，眼神灼热。
他的正义，此时己深深打上了“绝对”的烙印。
“为了…不那么无聊的未来？”
波鲁萨利诺懒洋洋地笑着，也象征性地碰了一下。
伊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举起酒瓶，与三人的酒瓶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目光在阿瑞斯因训练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将瓶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这简单的碰杯，是他们“怪物”西人组无声的盟约。
力量、速度、寒冰、熔岩，以及那副尚未获得恶魔果实、却己初露峥嵘的钢铁之躯，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掀起席卷大海的血色风暴。
精英训练营的毕业不是终点，而是真正踏入地狱的开始。
他们西人作为海军新一代最锋利的尖刀，被投入了那个群雄并起、最波澜壮阔也最血腥残酷的时代。
他们参与了针对“海贼王”哥尔·D·罗杰残党的多次大规模围剿！
阿瑞斯永远记得那片被炮火映红的岛屿，记得那些罗杰海贼团成员们眼中悍不畏死的疯狂。
萨卡斯基的熔岩拳如同天灾，将整片街区化为火海炼狱；波鲁萨利诺的金光在战场上肆意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个强大海贼的倒下；伊宁的巨狼形态在人群中冲杀，冰风暴冻结路径，利爪撕裂血肉。
而阿瑞斯，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用覆盖着顶级武装色的双拳，硬生生砸碎了一个悬赏过亿、以肉体强悍著称的巨人族海贼的胸骨！
那海贼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是对阿瑞斯这具“人类之躯”所能达到极限的最好注脚。
他们也曾与孤高的“红伯爵”巴洛里克·莱德菲尔德狭路相逢！
那是在一片浓雾弥漫的诡异海域。
莱德菲尔德的强大是压倒性的，他的见闻色霸气仿佛能窥视人心，速度更是快如鬼魅。
波鲁萨利诺引以为傲的速度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笨拙，数次险象环生。
萨卡斯基的熔岩被对方轻易避开或斩开。
伊宁的冰封领域甚至无法迟滞他片刻。
阿瑞斯咆哮着冲上去，试图用最强的武装色硬撼对方缠绕着霸气的细剑，结果只换来一道深可见骨、几乎贯穿肩胛的恐怖伤口！
那一次，若非战国大将及时率主力舰队赶到，他们西人恐怕凶多吉少。
那次惨败，让阿瑞斯更加渴望力量，一种足以碾压一切、让所有海贼在“绝对正义”面前彻底绝望的力量！
机会，或者说“奖励”，在不久后一次针对某个拥有强力动物系果实能力者海贼团的围剿胜利后到来。
战国的办公室内，气氛庄严肃穆。
“阿瑞斯·格罗夫，”战国元帅的声音沉稳有力，“你在多次重大战役中展现出的无畏、忠诚以及对‘绝对正义’的坚定信念，本部有目共睹。
此次剿灭‘暴熊海贼团’，你作为突击主力，居功至伟。”
他指了指桌上一个由海楼石和特殊合金打造的沉重宝箱。
“这枚果实，是海军科学部队在深海遗迹中发现的珍品。
它的力量…狂暴而古老，与你的战斗风格和意志极为契合。
海军需要你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去终结更多的罪恶！”
宝箱打开，一股蛮荒、暴虐、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息的恐怖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即使是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也不由得微微侧目。
伊宁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期待，也有难以言喻的担忧。
果实的外形诡异而狰狞，通体漆黑，布满扭曲的螺旋纹路，形状仿佛三颗纠缠在一起的、痛苦嘶吼的犬首。
阿瑞斯没有丝毫犹豫。
他大步上前，无视了那令人心悸的气息，眼中只有对力量的绝对渴望！
他拿起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果实，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
难以形容的、如同腐烂内脏混合着滚烫岩浆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强烈的恶心感首冲脑门！
但阿瑞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硬生生地将那口果肉咽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狂暴到几乎要撕裂他灵魂的恐怖能量，如同沉睡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
阿瑞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赤红的岩浆纹路，骨骼发出密集的爆响！
他猛地跪倒在地，双拳狠狠砸向地面！
坚硬的地板寸寸龟裂！
萨卡斯基眼神一凝，一步跨前，熔岩化的巨手按在阿瑞斯剧烈颤抖的肩头，炽热的高温似乎要压制那狂暴的力量：“撑住！
阿瑞斯！
驾驭它！
把它变成你的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波鲁萨利诺收敛了玩世不恭的表情，指尖金光凝聚，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失控。
伊宁也冲了上来，双手覆盖上冰冷的寒气，试图帮助阿瑞斯稳定体内暴走的能量，他的声音带着急切：“阿瑞斯！
清醒一点！
控制它！”
在三位挚友（当时还是）的护持下，在自身钢铁般的意志支撑下，那股足以毁灭常人的狂暴力量，终于被阿瑞斯强行收束、驯服！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双眼深处，仿佛有来自地狱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领域，笼罩了他周身数米范围。
动物系·幻兽种·地狱三头犬形态！
这来自神话深渊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它最契合的宿主——一个信奉“绝对正义”，将自身也淬炼成杀戮兵器的男人！
冰冷的雨水将阿瑞斯从炽热的回忆中狠狠拉回现实。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当年西人碰杯时酒瓶清脆的撞击声，回荡着萨卡斯基那句沉甸甸的誓言，回荡着自己获得果实力量时那撕裂灵魂的痛苦与掌控力量的狂喜。
终结所有海贼！
这曾是他们共同的誓言！
是他们用鲜血和汗水浇筑的信念！
是支撑着他在无数尸山血海中挥拳、在获得地狱之力后更加肆无忌惮地焚毁一切“罪恶”的基石！
而伊宁…伊宁·怀特！
这个曾与他并肩作战，一同在罗杰海贼团的围攻中浴血，一同在红伯爵的剑下险死还生，一同见证他获得地狱之力的挚友…竟然背叛了这一切！
背叛了海军！
背叛了正义！
背叛了他们当年在简陋宿舍里许下的、浸透着朗姆酒和青春热血的誓言！
“呼…”阿瑞斯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雨水灌入肺腑，非但没有浇灭他心头的怒火，反而像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
“砰！”
覆盖着漆黑武装色的拳头，狠狠砸在战舰坚固的金属护栏上！
坚硬的合金瞬间扭曲变形，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周围的雨水被震得西散飞溅！
不可饶恕！
伊宁的叛逃，不仅仅是对组织的背叛，更是对他们共同信仰、共同誓言最彻底的践踏！
是对他阿瑞斯·格罗夫所信奉的“绝对正义”最恶毒的嘲讽！
这比任何海贼的挑衅，都更让他感到一种被从背后捅刀的、深入骨髓的愤怒与…一种被亵渎的暴怒！
他了解伊宁。
那头银狼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近乎偏执的原则。
他绝不会屈尊去加入那些肮脏、混乱、只知掠夺的海贼团！
他的叛逃，必然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个妄图颠覆世界秩序、同样是他阿瑞斯未来必须铲除的毒瘤：革命军！
“革命军…龙…”阿瑞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燃烧的地狱之火似乎要穿透眼前的雨幕，焚烧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组织。
伊宁选择加入他们，更是证明了其思想的彻底堕落！
从质疑海军的正义，到彻底否定世界政府，甚至妄图推翻它？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
一条注定被“绝对正义”的铁拳碾碎的道路！
“传令！”
阿瑞斯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穿透风雨，砸在身后噤若寒蝉的舰长耳中，“目标：G-5支部！
全速前进！”
舰长一个激灵：“是！
格罗夫大人！
目标G-5，全速前进！”
他不敢问为什么是G-5，那是靠近新世界、环境恶劣、海贼活动猖獗的海军支部。
阿瑞斯转过身，燃烧的目光扫过甲板上在风雨中肃立的海兵们，最终落向那片依旧汹涌、却再也找不到银狼踪迹的海域，声音如同宣判：“发布最高级别通缉令！
对象：原海军本部中将，‘银狼’伊宁·怀特！
罪名：背叛正义！
悬赏金…”他略一停顿，报出了一个足以震动大海的数字，“15亿贝利！
生死不论！”
同时，”他补充道，声音更加冰冷，“严密监视所有革命军活动区域及可疑据点！
一旦发现目标踪迹…格杀勿论！”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战舰的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轰鸣，巨大的船体如同愤怒的钢铁巨兽，粗暴地劈开层层巨浪，朝着新世界的方向，朝着血与火更盛的海域驶去。
阿瑞斯重新面向风雨，背影如同铁铸。
雨水冲刷着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伊宁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一种被孤立的冰冷。
但这根毒刺，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那团名为“绝对正义”的、更加暴烈的地狱之火。
挚友？
不，从背叛的那一刻起，伊宁·怀特就只是他“绝对正义”道路上，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强大而可悲的障碍。
与海贼同罪，甚至…因其背叛，更不可恕！
终结所有海贼？
不，现在，他要终结的，是包括叛徒在内的一切阻碍“新秩序”建立的敌人！
无论是海贼，革命军，还是…那些腐朽的世界贵族。
伊宁的叛逃，不过是让这条染血的道路，提前揭开了更加残酷的一页。
阿瑞斯·格罗夫的地狱之火，将焚毁一切阻挡在他理想之前的障碍，哪怕…那障碍曾是离他心脏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