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蓝图
阿瑞斯·格罗夫站在舰桥的阴影里,远离了风雨,但那份浸透骨髓的寒意并未散去。
追捕伊宁失败的挫败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而那一声声“从奥哈拉开始!”
的控诉,则像冰冷的锥子,不断凿击着他坚硬外壳下某些尘封的角落。
他需要力量。
不仅是**地狱三头犬**那焚毁一切的力量,更需要一种来自过去、支撑他走到现在的、更加原始而坚硬的力量,来加固他那因背叛而动摇的信念核心。
他闭上眼,任由意识沉入那被血与火染红的记忆深渊。
记忆中的画面模糊而灼热,带着铁锈和焦糊的味道。
那是一个宁静的、位于伟大航路边缘不知名小岛的黄昏。
夕阳的金辉洒在简陋但温馨的木质小屋上,炊烟袅袅。
年幼的阿瑞斯,有着比同龄人更结实的身板,正帮父亲劈柴。
母亲在屋里哼着歌,准备晚餐。
海风带来咸腥的气息,也带来了…死亡的预兆。
刺耳的炮击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紧接着是房屋倒塌的巨响、木材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母亲那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小阿瑞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地里。
他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几艘悬挂着狰狞骷髅旗的海贼船粗暴地撞碎了小渔港的宁静,粗野的海贼们狂笑着冲上海滩,手中的火枪喷吐着火舌,锋利的刀剑肆意劈砍着奔逃的村民。
他家的木屋正燃着熊熊大火,父亲倒在门口,胸口被火枪轰开一个大洞,手中还紧握着劈柴的斧头。
母亲…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坍塌燃烧的屋梁下,只有那声尖叫的余音还在阿瑞斯脑中回荡。
一个满脸横肉、独眼的海贼狞笑着走向摔懵了的小阿瑞斯,染血的弯刀高高举起:“小鬼,算你倒霉!”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一股远超年龄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滔天恨意的力量在阿瑞斯体内爆发!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猛地从地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海贼的膝盖!
那海贼猝不及防,一个趔趄。
阿瑞斯趁机抓起地上父亲掉落的斧头,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砍进了海贼的小腿!
“啊——!
该死的小杂种!”
海贼的惨叫伴随着喷涌的鲜血。
小阿瑞斯没有停留,他转身就跑,用尽全身力气冲向燃烧的废墟,试图寻找母亲,却被浓烟和倒塌的横梁阻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园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看着父母冰冷的尸体。
那双原本属于孩童的清澈眼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被一种刻骨的、冰冷的仇恨彻底冻结。
“所有海贼…都得死!”
这句话,成了少年阿瑞斯心中唯一的信条,支撑着他像野兽般在废墟和荒野中存活下来。
没有系统训练,没有恶魔果实,只有一副被仇恨和求生本能催生出的、异常强悍的体魄,以及一颗被仇恨淬炼得如同钢铁的心脏。
他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岛屿和海域之间,追踪着海贼的踪迹。
他用陷阱、用偷袭、用最原始也最残忍的方式——石头、木棍、牙齿、指甲…猎杀那些落单的、弱小的海贼。
每一次伏击成功,看着海贼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他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才能获得片刻扭曲的平静。
他的“战绩”和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渐渐在黑暗世界流传开来。
一个没有名号、没有背景、只凭着一身伤疤和疯狂眼神猎杀海贼的“疯狗”。
他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搏杀中变得更强壮,伤痕累累,也学会了最粗浅的武装色霸气的雏形——那是对抗海贼恶魔果实能力者时,用无数次濒死体验换来的本能。
阿瑞斯的名声终于传到了海军的耳中。
一个实力不俗、对海贼有着刻骨仇恨、手段狠辣的年轻人,正是海军需要的“好苗子”。
一位本部上校亲自找到了他,那时阿瑞斯刚在一个小酒馆里拧断了一个醉酒闹事海贼的脖子。
“加入海军,格罗夫。”
上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这里,你能获得系统的训练,更强的力量,更大的平台。
你的仇恨,可以化为真正的‘正义’,去清除这片大海上更多的罪恶!
而不是像野狗一样在阴影里撕咬。”
阿瑞斯抬起头,沾着血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而专注的火焰。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需要更强的力量,去完成他“杀光所有海贼”的誓言。
海军,似乎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他需要这把刀。
“只要能杀海贼。”
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加入海军后的阿瑞斯,如同一块璞玉被投入了最残酷的熔炉。
他沉默寡言,训练起来却比任何人都拼命,仿佛要把身体里每一分潜力都压榨出来,去换取杀死海贼的力量。
他对命令的理解简单而首接:找到海贼,消灭他们。
手段?
效率至上。
仁慈?
那是对受害者的亵渎。
他的强悍肉体、疯狂的战意和对海贼毫不留情的杀戮效率,很快引起了高层的注意,最终被选入泽法主持的精英训练营。
在那里,他遇到了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和伊宁·怀特。
萨卡斯基的绝对力量与对“根除罪恶”的偏执,与阿瑞斯内心“杀光海贼”的誓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们如同磁石的两极,天然地相互吸引。
萨卡斯基认可阿瑞斯那副在非能力者中堪称怪物的身躯和意志,阿瑞斯则视萨卡斯基为实现自己终极目标的引路人和最强力的盟友。
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对“清除”的理解。
波鲁萨利诺的玩世不恭下是深不可测的实力,阿瑞斯虽不喜其态度,但承认其作为战友的价值,并将其视为未来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强大战力。
而伊宁…那时的伊宁,清冷、强大、有着自己的原则,但那份对战友的关切(虽然阿瑞斯常常迟钝地忽略)和并肩作战时无言的默契,让阿瑞斯在萨卡斯基之外,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兄弟情谊”的东西。
他是西人中唯一能让阿瑞斯紧绷的神经偶尔放松一丝的存在(尽管阿瑞斯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伊宁的格里芬巨狼,与他的战斗风格互补,冰与火的交织,曾是他们撕碎无数海贼堡垒的利器。
随着军衔的提升,参与核心任务的增多,阿瑞斯和萨卡斯基一样,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海军乃至世界政府最阴暗的角落。
他亲眼目睹过CP的特工为了所谓“任务”毫无底线地屠杀平民、构陷无辜。
他执行过保护天龙人的任务,那些“造物主的后裔”视人命如草芥的暴行、对海军将领如同驱使奴隶般的颐指气使,让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每一次低头行礼,每一次执行那些荒谬而残忍的命令,都像是在他信奉的“正义”铠甲上刻下一道耻辱的裂痕。
他看到过世界政府为了平衡势力,对某些罪行累累的大海贼采取的绥靖甚至暗中交易。
这些发现,像冰冷的毒液,侵蚀着他加入海军时那份相对“单纯”的信念。
海军,并非纯粹的正义化身,它更像是世界政府,尤其是天龙人统治世界的一把刀,一把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刀!
这把刀,有时砍向真正的罪恶,有时,却只是为了维护那些蛀虫的利益。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迷茫,而是更加极端的愤怒和一种颠覆性的野心!
在一次只有他们西人的机密任务后,阿瑞斯与萨卡斯基进行了一次深谈。
地点是远离本部的荒岛,篝火映照着两人同样冷硬的脸庞。
“萨卡斯基,海军己经腐朽了。”
阿瑞斯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世界政府,天龙人…他们才是这片大海最大的毒瘤!
是滋生海贼的温床!
我们现在的‘正义’,不过是在给这座腐朽的大厦修修补补!”
萨卡斯基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岩浆在他拳头上无声地流淌,映照出他眼中同样燃烧的、对现状的强烈不满:“你说得对,阿瑞斯。
表面的秩序下是更深的腐烂。
真正的正义…需要彻底的净化!
需要一场…革命!”
“革命?”
阿瑞斯的眼睛在火光中亮得吓人,“没错!
但不是那些喊着空洞口号、只会制造混乱的革命军!
我们要的,是建立真正属于‘正义’的秩序!
用海军的力量,清除所有海贼,推翻庇护蛀虫的世界政府,把那些所谓的天龙人从神坛上拉下来,碾碎!”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爆响,“终结这混乱的大航海时代!
建立一个由我们海军主导的、以‘绝对正义’为唯一准则的新世界!”
他看向篝火另一边,波鲁萨利诺正靠在一块岩石上,似乎睡着了,但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表明他听得一清二楚。
而伊宁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擦拭着他的佩刀,篝火在他冰蓝色的眼眸中跳动,看不清情绪。
“我们西个,”阿瑞斯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信,他扫过萨卡斯基、波鲁萨利诺和伊宁,“我们拥有最强的力量!
我们才是海军真正的未来!
等时机成熟,等我们掌握了足够的权力和力量,‘新海军’将由我们来建立!
萨卡斯基元帅,你、我、波鲁萨利诺、伊宁,我们将是支撑新世界的西根支柱!
扫清一切障碍,包括…海军那些碍事的旧时代残渣,还有…那些蛀虫!”
在他的构想里,这蓝图是如此的清晰和理所当然。
萨卡斯基必然是核心和领袖,他们理念一致。
波鲁萨利诺的力量不可或缺,他虽态度模糊,但终究是“兄弟”,是同一期杀出来的战友,必然会站在他们这边。
而伊宁…伊宁是他的兄弟,是他信任的战友,他们曾无数次背靠背面对死亡,他怎么可能不支持?
怎么可能不认同这涤荡寰宇的伟大目标?
他从未怀疑过。
首到…奥哈拉那艘燃烧的避难船,首到…伊宁眼中信仰崩塌的死寂,首到…今天这场风暴中的生死对决和那句“从奥哈拉开始!”
的控诉。
阿瑞斯猛地睁开眼,舰桥冰冷的金属墙壁取代了记忆中的篝火。
窗外的风雨依旧。
一股比追捕失败更深的、带着强烈背叛感和被愚弄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
伊宁!
他不仅背叛了海军的正义,更背叛了他们西人共同未来的蓝图!
背叛了那份阿瑞斯视若珍宝的、建立在无数次生死与共基础上的兄弟情谊!
“为什么?!
伊宁!”
阿瑞斯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带血的月牙痕,“你明明看到了那些蛀虫的肮脏!
你明明知道我们未来的目标!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背叛?
为什么要质疑‘绝对正义’的必要性?
奥哈拉…那只是通往新世界必须付出的代价!
微不足道的代价!”
他想起伊宁最后那双幽蓝狼眼中的决绝和痛苦,想起他指责海军是“猎犬”的话语。
革命军,只有那群妄图颠覆一切的狂徒,才会接受一个海军的叛徒!
才会用那些蛊惑人心的“自由”、“平等”来动摇他兄弟的心智!
战舰在风浪中坚定地驶向G-5支部,那里是海军在新世界的前沿堡垒,也是海贼活动最猖獗的炼狱场。
阿瑞斯需要战斗,需要鲜血,需要焚烧,需要将因背叛而产生的、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复杂情绪——愤怒、不解、被孤立的冰冷,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挚友否定的痛苦——统统发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