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关东煮的咸腥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像她那个永远晒不进足够阳光的家。
父亲在电话里的咆哮似乎还粘在耳膜上:“……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早点定下来才是正经!
隔壁王婶介绍的……”桑晚捏扁了手里的空咖啡罐,铝皮发出刺耳的***。
她需要清醒,更需要逃离这无形的、名为“为你好”的茧。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裹挟着汗味和机油味的夜风。
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带着一身明显的疲惫和……狼狈。
他身上的深蓝色工装沾着大片可疑的油污,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正顺着硬朗的眉骨往下蜿蜒。
他看也没看收银台,径首冲到冷柜前,抓起两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又抓了几个冷包子。
动作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野劲儿,像一头在钢筋水泥丛林里撞伤了角的年轻困兽。
桑晚认出他。
巷子口那家修车行新来的学徒,叫“陈野”。
名字跟他的人一样,带着点扎手的粗粝感。
他总是沉默地埋首在各种钢铁躯壳里,偶尔抬头,眼神却像荒野上的星子,亮得惊人。
他走到收银台,把东西一放,才发现自己翻遍了口袋也只凑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离应付的金额还差不少。
他眉头拧紧,看着那点钱,又看看自己沾满油污的手,脸上掠过一丝窘迫的烦躁。
“……差多少?”
桑晚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响起,平静得不带波澜。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了。
陈野猛地抬头,撞进她清亮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常见的怜悯或鄙夷,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三块七。”
桑晚没说话,只是拉开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拿出一个同样旧却干净的小零钱包,数出三块七毛,连同他那些零钱一起,推给刚走过来的夜班店员。
“一起的。”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陈野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简单旧T恤、扎着利***尾的女孩,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透着一种不易折弯的韧劲,像风雨里沉默的桑树枝。
他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极轻微、却异常郑重的点头。
他抓起水和包子,转身大步离开,背影融入巷子深沉的夜色。
桑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两人的命运慢慢交织成茧...她深吸一口气,关东煮的蒸汽氤氲了她的视线。
遥远的异国,像一个模糊的梦。
而眼前的困局,却真实得如同掌心的纹路。
这个茧,终究会变成什么?
是束缚至死的牢笼,还是……破茧重生的起点?
此刻,无人知晓。
只有南城的夜风,呜咽着穿过空荡的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