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笔尖悬在 “异常项” 三个字上方，像极了昨夜破庙里那截摇摇欲坠的香烛。
?“最近压力很大？”
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碘伏，“年轻人别总熬夜，你这血小板数值有点偏低。”
?陈默的指尖在报告边缘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他看见医生胸前的工牌晃来晃去，照片里的人笑得温和，可镜片反射的光里，却藏着鳞片人那种幽蓝的闪烁。
?“需要复查吗？”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下周三再来吧。”
医生推过来一张预约单，纸张边缘突然渗出粘稠的黑液，像极了龙椅扶手上融化的夜明珠，“记得空腹。”
?走出体检中心，秋风卷着落叶扑在脸上。
陈默摸出手机想给李伟打电话，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壁纸变成了陌生的绿洲 —— 湖水泛着荧光，岸边站着个穿白裙的背影，头发在风里飘得像水草。
?这不是他设置的壁纸。
?指尖划过屏幕的刹那，壁纸突然动了起来。
白裙女子转过身，露出半张被长发遮住的脸，嘴唇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
陈默把音量调到最大，却只听见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像极了鳞片人化作黑烟时的嘶鸣。
?“默子！”
李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喘，“你跑哪儿去了？
打你电话……”?陈默猛地回头，看见李伟举着绷带缠满的胳膊，绷带缝隙里渗出的血珠红得刺眼。
他突然想起破庙里香灰里扭曲的影子，此刻阳光下的李伟，影子边缘正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猫抓的？”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指腹摸到绷带下凹凸不平的伤口，像在触摸沙漠里干涸的河床。
?“别提了。”
李伟龇牙咧嘴地抽回手，“小区那只黑猫跟疯了似的，突然扑上来挠我。
对了，你体检咋样？”
?陈默把报告塞进兜里，目光越过李伟的肩膀，落在街角的梧桐树上。
有片枯叶正在缓缓飘落，旋转的轨迹和灵儿裙摆划出的弧线重叠在一起。
?“还行。”
他听见自己说，“去你家看看猫？”
?李伟家的防盗门刚打开条缝，浓烈的腥甜味就涌了出来。
陈默的喉咙突然发紧，这味道和破庙后巷的血腥味、绿洲湖水的清甜味、还有宫殿坍塌时的尘土味，诡异地揉在了一起。
?“奇怪，我妈早上刚拖过地。”
李伟挠着头往里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陈默的目光被鞋柜上的鱼缸吸住了。
几条金鱼肚皮朝上漂在水面，水浑浊得像融化的夜明珠，缸壁上挂着些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昨儿还好好的。”
李伟捞起一条死鱼，手指被鳞片划破了也没察觉，“可能是缺氧？”
?陈默没说话。
他盯着鱼缸里自己的倒影，看见那影子的手腕上，戴着枚玉佩的虚影，裂痕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你愣着干嘛？”
李伟把死鱼扔进垃圾桶，“我妈炖了汤，说是给我补补。”
?厨房飘来的肉香里夹杂着别的味道。
陈默走过去时，看见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汤面上浮着层青灰色的沫子，像极了他胸口被腐蚀的皮肤。
?“快尝尝。”
李伟妈端来两碗汤，围裙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加了些补品，对伤口好。”
?陈默的勺子刚碰到碗沿，砂锅突然炸开了。
滚烫的汤汁溅在墙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像极了城池下沉时裂缝里涌出的绿色液体。
李伟妈尖叫着后退，陈默却在飞溅的碎片里，看见无数细小的鳞片在反光。
?“阿姨！”
他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对方胳膊的瞬间，触感坚硬得像鳞片人的皮肤。
?李伟妈猛地甩开他，围裙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个狼头纹身，和沙漠陷阱里黑衣人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跑！”
陈默拽起还在发愣的李伟，撞开厨房门冲进楼道。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嘶鸣，像极了破庙里鳞片人被香烛刺中时的惨叫。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陈默数着台阶往下跑，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拉长的影子上。
他想起灵儿唱歌时，影子会跟着旋律晃动，此刻的影子却像灌了铅，拖得越来越长，几乎要缠住他的脚踝。
?“到底怎么回事？”
李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妈她……”?“别回头！”
陈默的后背突然一阵刺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楼梯转角时，看见墙壁上贴着张泛黄的寻人启事 —— 照片里的小女孩梳着双马尾，嘴角有颗痣，像极了城主女儿临死前的模样。
?启事下方的日期被雨水泡得模糊，隐约能看清是十年前的今天。
?跑到一楼时，防盗门突然自动锁死了。
陈默用肩膀去撞，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玻璃窗外，那只抓伤李伟的黑猫正蹲在花坛上，碧绿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瞳孔里映出两个扭曲的影子。
?“这边！”
李伟拽开安全通道的门，铁锈簌簌往下掉，“我小时候钻过这道门！”
?通道里弥漫着霉味。
陈默扶着墙往前走，指尖摸到些黏腻的液体，在手电筒光线下泛着绿光，像极了城池裂缝里涌出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体检报告上的血小板数值，那些偏低的数字，会不会就是被这些东西稀释了？
?尽头的铁门被铁链锁着。
陈默捡起地上的砖头砸锁，火星溅在胳膊上，烫出细小的水泡。
他看见水泡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正咧开嘴笑得诡异，像极了巷子里那个女孩。
?“快！
她追来了！”
李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默回头，看见安全通道的拐角处，有个穿围裙的身影正缓缓走来，手里拖着把沾着血的菜刀，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个带鳞片的脚印。
?铁链终于被砸开了。
陈默推开门，冷风灌进领口，带着熟悉的绿洲湖水味。
他拉着李伟冲进小区的绿化带，黑猫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挡在他们面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滚开！”
李伟抬脚去踹，却被黑猫敏捷地躲开。
?陈默的目光落在猫的爪子上。
那爪子泛着青灰色，指甲缝里卡着些银白色的鳞片。
他突然想起破庙里那个鳞片人，被香烛刺中眼睛时，化作的黑烟里也飘着这样的鳞片。
?“它在帮我们。”
陈默按住李伟的肩膀，“你看那边。”
?李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区的路灯下，李伟妈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手里的菜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围裙上的血迹红得像要滴下来。
?黑猫突然冲了出去，朝着李伟妈的方向扑过去。
李伟妈尖叫着挥舞菜刀，黑猫灵活地躲闪着，时不时扑上去挠一爪子，把李伟***得连连后退。
?“我们快走！”
陈默拉着李伟，趁着这个机会往小区外跑。
?跑出小区，他们拦了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陈默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了，伤口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师傅，去市中心医院。”
李伟报了地址，声音还在发颤。
?出租车启动了，陈默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梦境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中？
?“默子，你说我妈她……” 李伟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恐惧和不解。
?陈默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的绿洲壁纸又变了。
这次，白裙女子完全转过身来，露出了完整的脸 —— 那是灵儿！
?灵儿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嘴唇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
陈默把耳朵贴在手机上，终于听清了她的话：“小心…… 鳞片…… 它们…… 来了……”?话音刚落，手机屏幕突然黑了。
陈默反复按开机键，却怎么也打不开。
?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司机骂骂咧咧地说：“前面怎么回事？
堵车了？”
?陈默和李伟往前看去，只见前面的马路上，堵满了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更奇怪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甜味，和李伟家厨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下去看看。”
陈默推开车门，李伟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他们顺着车流往前走，越往前走，腥甜味越浓。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们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好恶心啊。”
?“报警了吗？”
?陈默挤进去一看，只见路面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粘稠的绿色液体，泛着荧光，还在不断地冒泡。
液体里漂浮着一些银白色的鳞片，和他在李伟家鱼缸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它！”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城池下沉时的那种液体！”
?李伟也吓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陈默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体正在迅速地青灰色，皮肤像被什么东西腐蚀着，和他在破庙里被鳞片人划伤后的症状一模一样。
?“快跑！”
陈默拉着李伟，转身就跑。
?他们拼命地跑着，身后传来越来越多的尖叫声。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身体变成青灰色，路面上的绿色液体也在不断地蔓延，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我们去哪里？”
李伟气喘吁吁地问。
?陈默想了想：“去体检中心！”
?“去那里干嘛？”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那里可能有答案。”
陈默说。
?他们朝着体检中心的方向跑去，路上的景象越来越可怕。
街道两旁的建筑开始摇晃，墙壁上渗出绿色的液体，一些奇怪的生物从裂缝里钻出来，它们长着鳞片，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的光，正是那些鳞片人！
?陈默和李伟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看着鳞片人在街上肆虐，心里充满了恐惧。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伟颤抖着问。
?陈默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它们和灵儿说的那些东西有关。”
?就在这时，一个鳞片人发现了他们，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陈默拉着李伟，赶紧往旁边的小巷里跑。
?小巷里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他们拼命地往前跑，鳞片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发出嘶嘶的叫声。
?跑了大约几百米，他们来到一个死胡同。
鳞片人堵住了巷口，一步步地逼近。
?“完了。”
李伟绝望地说。
?陈默环顾西周，想找个逃生的办法。
他看见墙角有一个通风口，看起来足够一个人钻进去。
?“快！
从这里进去！”
陈默指着通风口说。
?李伟看了看通风口，又看了看逼近的鳞片人，咬了咬牙，钻了进去。
陈默紧随其后，也钻了进去。
?通风口里很黑，充满了灰尘和霉味。
他们在里面摸索着往前走，能听到外面鳞片人发出的嘶叫声。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们朝着光亮走去，终于从通风口钻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
他们竟然来到了体检中心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和药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里面忙碌着，背对着他们。
?“请问……” 陈默刚要开口，那个人突然转过身来。
?陈默和李伟都吓了一跳。
那个人的脸上布满了鳞片，眼睛里闪烁着幽蓝的光，正是他们在体检中心遇到的那个医生！
?“你们来了。”
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怪异，“我等你们很久了。”
?“你…… 你到底是谁？”
陈默警惕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
医生笑了笑，露出尖利的獠牙，“重要的是，你们己经跑不掉了。”
?“你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们看看真相。”
医生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大屏幕，“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突然亮起，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里，有无数个和陈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不同的世界里经历着不同的事情 —— 有的在修仙，有的在末世挣扎，有的在武侠世界里闯荡，有的在科技世界里探索……?“这些都是你。”
医生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在不同平行时空里的你。”
?陈默和李伟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你每晚做的梦，其实都是这些平行时空里的你的经历。”
医生继续说，“那些鳞片人，其实是不同时空的裂缝产生的怪物，它们以吞噬不同时空的能量为生。”
?“灵儿呢？
她是谁？”
陈默问。
?“她是绿洲的守护者，也是不同时空的平衡者。”
医生说，“她一首在阻止鳞片人的扩张，但她失败了。
现在，鳞片人己经开始侵蚀这个世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伟问。
?医生笑了笑：“你们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世界很快就会被鳞片人吞噬，就像其他那些世界一样。”
?“不！
我们不能放弃！”
陈默说，“一定有办法的！”
?医生摇了摇头：“没用的。
除非……”?“除非什么？”
陈默急切地问。
?医生的目光落在陈默的胸口：“除非你能找到那块玉佩的碎片，重新拼凑起来。
只有它，才能阻止鳞片人。”
?“玉佩己经碎了。”
陈默说。
?“不，它的碎片散落在不同的时空里。”
医生说，“你必须找到它们，重新拼凑起来。
但这很难，因为你每进入一个时空，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而且随时可能被鳞片人杀死。”
?陈默看了看李伟，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正在被鳞片人吞噬的世界，深吸了一口气：“我愿意试试。”
?“默子，你疯了？”
李伟拉了拉他的胳膊，“太危险了！”
?“我不能看着这个世界被毁灭。”
陈默说，“而且，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使命。”
?医生笑了笑：“很好。
我会帮你打开通往其他时空的通道，但能不能找到玉佩碎片，就看你自己的了。”
?医生走到一个机器前，开始操作起来。
机器发出嗡嗡的响声，屏幕上的画面开始闪烁。
?“准备好了吗？”
医生问。
?陈默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保重。”
李伟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陈默笑了笑，转身朝着机器打开的通道走去。
通道里一片漆黑，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脚步，消失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