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目送铜酒壶消失在光路尽头,老槐树的根系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 泥土里拱出只银项圈,锁片是只镂空的长命锁,链节处缠着圈红绸,绸子缝隙里卡着粒干瘪的山楂核,核上还留着牙印。
“这物件的执念带着孩子气。”
他蹲下身拂去项圈上的泥,银锁突然泛起温润的光,在掌心映出淡粉色的星图:”时空坐标:1950 年上海弄堂,物件:囡囡的银项圈,执念:未吃完的糖葫芦“。
树洞里的铜钟轻轻震颤,钟壁上浮现出铜酒壶的缠枝莲、木匣子的海棠锁,新的光斑正沿着钟沿慢慢凝聚。
寅时的露水打湿石阶时,银项圈的锁片突然弹开,里面滚出张泛黄的糖纸,印着 “城隍庙糖葫芦” 的字样。
凌砚捏起山楂核凑近鼻尖,闻到股淡淡的酸气,混着银器特有的冷香,像从旧糖罐里飘出来的。
指尖触到锁片镂空处的瞬间,眼前突然铺开弄堂的石板路:1950 年的早春,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举着糖葫芦跑,银项圈在胸前叮当作响;穿蓝布衫的母亲站在杂货店门口,手里挥着红绸:“慢点跑,项圈别磕着!”
;卡车驶过的扬尘里,小姑娘的糖葫芦掉在地上,银项圈的链节被卡车钩住,红绸在风里飘成条细细的血痕。
“执念藏在最疼的地方。”
凌砚转动青铜罗盘,指针在 “1950” 和 “1980” 之间微微颤抖。
他注意到锁片内侧刻着个 “囡” 字,与记忆里母亲唤女儿的声音完全吻合,弄堂里飘来的糖炒栗子香,混着银匠铺的錾子声,在空气里织成张细密的网。
银项圈突然在掌心跳动,锁片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 —— 白发老太太正蹲在弄堂口,手里攥着粒新的山楂,指腹反复摩挲着地上的石板缝,那里还留着半块生锈的银链节。
“那天我不该让她自己去买糖葫芦的。”
老太太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银项圈的红绸突然渗出潮气,在凌砚手背上洇出片湿痕,“她总说要留颗山楂核种在院子里,说等长出树来就……”罗盘的指针在此时指向 “1950 年 2 月 4 日”。
凌砚将新山楂核放进锁片,银项圈突然发出清脆的银铃响,链节处的红绸自动续接完整,在空中化作条通往过去的光路。
光里飘着串晶莹的糖葫芦,最顶上那颗的核,正与锁片里的山楂核完美重合。
“去把没吃完的糖补回来吧。”
凌砚松开手,银项圈顺着光路飘向 1950 年的弄堂口,那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弯腰捡糖葫芦,母亲快步跑过来扶住她,银项圈在两人中间划出道银色的弧。
树洞里的铜钟第三次响起,震落的槐花瓣上,沾着点晶莹的糖霜,在晨光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凌砚的掌心还留着银项圈的凉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放在他手心的那枚银锁:“有些等待会变成种子,在时光里长出新的春天。”
老槐树的根须间,有株嫩绿的山楂苗正破土而出,两片新叶托着颗露珠,像小姑娘刚哭过的眼睛,映着弄堂尽头升起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