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尘叶起身,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拎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跟着人流走向出口。
刚出到达大厅,就看到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在北海机场被他收拾过的李彪。
此刻李彪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铁青,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个个凶神恶煞,显然是来堵他的。
周围的旅客吓得纷纷避让,保安亭里的保安缩着头,假装没看见。
李彪看到尘叶,像是见了杀父仇人,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小兔崽子,***还敢回江州!
今天不卸你一条腿,我李字倒着写!”
尘叶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瞥了眼李彪身后那群壮汉手腕上的纹身——那是江州黑势力“虎帮”的标志,据说帮主就是李彪的弟弟李虎。
“看来,你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尘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得李彪心里发寒。
“少他妈废话!
给我上!”
李彪色厉内荏地吼道,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被波及。
十几个壮汉嗷嗷叫着冲上来,拳头和棍棒一起往尘叶身上招呼。
尘叶不闪不避,只是将帆布包往身后一甩,左手抓住最先冲上来那人的手腕,轻轻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像一道鬼魅的影子在人群中穿梭。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半分钟,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壮汉们就全都躺在了地上,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折了腿,疼得满地打滚。
整个到达大厅门口,安静得落针可闻。
李彪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瘫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个穿制服的机场保安拎着橡胶棍跑过来,老远就喊:“干什么呢!
都散开!”
可等看清地上横七竖八的壮汉和瘫在那儿的李彪,领头的保安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厉色瞬间变成了尴尬的赔笑:“李…李总,这是咋了?”
李彪见救兵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尘叶嘶吼:“王队长!
就是这小子!
把我兄弟都打了!
赶紧把他抓起来!”
那王队长瞥了眼尘叶,又看看满地哀嚎的壮汉,额头渗出冷汗——能把李彪带来的人打成这样,绝非善茬。
可李彪的面子又不能不给,他硬着头皮上前,对着尘叶板起脸:“先生,你涉嫌打架斗殴,请跟我们走一趟!”
尘叶没理他,只是盯着地上的李彪,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不是断胳膊这么简单了。”
李彪被他眼神扫过,吓得一哆嗦,连狠话都不敢放了。
王队长见状,哪还敢真动手?
假意呵斥了几句“不许再闹事”,就赶紧指挥手下:“快!
把这些受伤的送医院!”
自己则陪着笑往李彪跟前凑,心里却把这尊大佛骂了千百遍——平白无故惹上这么个硬茬,这班怕是要保不住了。
尘叶没再停留,拎着帆布包,径首从这群人中间穿了过去,背影在熙攘的人群里,挺拔得像一杆从未弯折过的枪。
警笛声还没彻底消散,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就“吱”地停在到达大厅门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凝固。
车门打开,柳月一身利落的作训服,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她目光扫过满地哀嚎的壮汉,又落在脸色惨白的王队长和瘫在地上的李彪身上,最后定格在尘叶身上时,眉头微蹙:“刚落地就惹事?”
尘叶没解释,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地上的人。
柳月没再多问,转身从车里拿出个黑色证件,在王队长眼前一晃——证件封皮上的烫金国徽让他腿一软,差点跟着李彪一起瘫下去。
“军部办事,无关人等清场。”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至于这些人……”她瞥了眼李彪,“寻衅滋扰,移交地方扫黑办,连带他们背后的李氏集团,一并查。”
最后那句“一并查”像块巨石砸进水里,李彪“嗷”地一声想爬起来,却被柳月身后跟来的两名警卫员按住。
“柳…柳长官!
误会!
都是误会啊!”
他终于慌了神,那些藏在暗处的龌龊事要是被翻出来,可不是断胳膊能解决的。
柳月根本没看他,只是对尘叶道:“总部知道你事多,让我来负责给你收拾。
喏,车在那边,先送你回家。”
尘叶拎着帆布包跟上,经过李彪身边时,对方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里却只剩绝望。
尘叶脚步没停,心里清楚——柳月这话,既是收拾烂摊子,也是在替他递出第一把清算的刀。
越野车碾过一道减速带,车厢轻微颠簸了一下。
柳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你和你父亲不在的这几年,江州地面上基本是李氏集团说了算。
他们仗着和地方上某些人勾连,强拆、放高利贷,把城南那块地啃得骨头都不剩。”
她瞥了眼尘叶紧绷的侧脸,继续道:“最让人窝火的是,你父亲当年的抚恤金,还有部队给你们家的特殊补助,本该三年前就到账,却被张阁老那边的人以‘手续不全’为由压着,迟迟没发下来。
你母亲为了供你妹妹上学,去年冬天还在街边摆摊卖过红薯,冻得手都生了冻疮。”
“张阁老?”
尘叶重复这三个字,指尖在帆布包带上掐出深深的印子,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是仗着资历老,在地方上插了不少手的那位。”
柳月语气里带了点不屑,“李氏能这么嚣张,背后少不了他默许。
这次军部让我来,明着是接你,暗地里也是想借着你的事,把这潭浑水彻底搅清。”
车窗外,江州的霓虹在尘叶眼底明明灭灭。
他想起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妹妹那双崭新却明显是攒了很久钱才买下的拖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张泛黄的照片——父亲倒在血泊里的画面,母亲在寒风中摆摊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张网,勒得他心口生疼。
“抚恤金的事,我知道了。”
他开口时,声音平静得可怕,“李氏,张阁老,还有那些扣着钱不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柳月目视前方,“别忘了,别把事情闹太大,军部不好收场。”
尘叶没接话,只是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江州的风带着熟悉的潮湿气息,吹进半开的车窗,拂过他眼底的寒意。
有些账,本就该闹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