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那绝望的哭脸,墙上那狰狞的血符,还有那条从血符里钻出来、死死缠上我的无形“毒蛇”——那股子阴冷粘稠的煞气,时不时就在我骨头缝里钻一下,提醒我这事儿没完。
我窝在旧书摊那间小破屋里,翻遍了爷爷留下的那几本快散架的破书,想找点关于那血符的线索。
书页发黄发脆,霉味儿混着陈年墨臭。
那符咒的线条太邪性,太狂乱,不是正统路数,倒像是人被逼到绝境,凭着本能用血画下的求救信号,或者说……是某种引路的东西?
它指向哪里?
心烦意乱,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就在我盯着墙上那张皱巴巴的城市地图,琢磨着徐向东负责的新苑家园项目到底动了哪块不该动的地皮时,刺耳的手机***猛地炸响,吓得我一哆嗦。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
我接起,声音有点哑。
“裴……裴师傅?”
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是李秀兰!
“是…是我!
出…出事了!
又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阴冷的煞气好像瞬间又浓了几分。
“李大姐?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王……王法医!
就是……就是给向东做尸检的那个王法医!”
李秀兰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语无伦次,“他……他死了!
就在刚才!
在……在解剖台上!
跟……跟向东一样……死得……死得邪性啊!
周警官……周警官让我……让我告诉你一声……”轰!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王法医?!
那个接触过徐向东尸体的人?!
那条冰冷的“毒蛇”,果然没停!
它顺着血符指引的方向,咬死了下一个目标!
“在哪?!”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市……市局!
解剖室!
他们……他们不让我进去……周警官说……说让你……”李秀兰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啜泣打断。
“我马上到!”
我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夹克,冲出门外。
面包车吭哧吭哧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狂奔,雨刷器徒劳地刮着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水,像极了此刻我焦躁又冰冷的心情。
市局大院。
气氛凝重得像铅块。
警灯闪烁,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一片刺目的红蓝。
警戒线拉得老长,把后面那栋灰扑扑的楼围得严严实实。
雨还在下,冰冷地砸在头上、身上。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站在一辆警车旁、浑身湿透、像片风中枯叶的李秀兰。
她旁边站着脸色铁青、眉头拧成死疙瘩的周警官。
老警察的制服也湿了大半,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神,疲惫里透着一种压不住的惊疑。
“裴师傅!”
李秀兰看见我,又想扑过来,被周警官一把拦住。
“你怎么真来了!”
周警官压低声音,语气烦躁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地方是你能随便进的?
添什么乱!”
“周警官,”我盯着他,雨水顺着我的下巴往下滴,“王法医怎么死的?
李大姐说他死得邪性?”
周警官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避开我的视线,看向那栋被警戒线封锁的楼,声音干涩:“初步看……像是意外猝死。
具体死因要等……猝死?
在解剖台上?”
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冷意,“解剖的是谁的尸体?”
周警官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他没回答,但那眼神里的东西,己经说明了一切。
徐向东!
那股缠绕着我的阴冷煞气,在这一刻猛地变得尖锐、狂暴!
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感知!
源头……就在那栋楼里!
就在那个冰冷的解剖室!
“让我进去看看。”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疯了吧?”
周警官像被踩了尾巴,“那是案发现场!
是你能看的?
赶紧走!
别在这儿……周警官!”
我上前一步,几乎和他脸对脸,雨水在我们之间织成一道冰冷的帘子。
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徐向东办公室墙上的东西,不是人画的。
王法医的死,也绝不是意外猝死。
那股‘东西’,顺着徐向东的尸体,缠上他了。
现在,它还在里面!
你想让下一个接触尸体的人,也躺进去吗?”
周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李秀兰好不到哪去。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中绝非作伪的凝重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冰冷气息(那是煞气***下我无法完全收敛的感知),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
他死死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剧烈挣扎,最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肩膀,他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疲惫的认命和更深的不安。
他烦躁地一把扯开警戒线,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妈的!
跟我来!
别乱碰东西!
就一眼!
看完立刻给我滚蛋!”
冰冷的走廊,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但这味道下面,一股更阴冷、更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福尔马林混合着……新鲜血液的铁锈腥甜,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冰冷腐朽感。
越靠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那股气息就越浓烈,越粘稠。
周警官掏出钥匙,手有点抖,捅了好几下才***锁孔。
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混合着那股浓烈到让人窒息的铁锈腥甜和消毒水味,猛地扑面而来!
解剖室的温度低得吓人,巨大的不锈钢解剖台在惨白的无影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台子上,躺着一个人。
王法医。
他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仰面躺在冰冷的台子上,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到极致,凝固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仿佛在死前那一刻,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都淌出暗红色的、粘稠的血线,在惨白的脸上画出几道狰狞的痕迹。
而最刺眼、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插在他胸口的那把解剖刀!
刀身几乎全部没入左胸心脏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不锈钢刀柄露在外面!
握柄上,还残留着几个清晰的血指印——是他自己的!
他是自己,用那把锋利冰冷的解剖刀,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呕……”后面跟来的李秀兰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踉跄着退了出去,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周警官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显然也是第一次看清里面的惨状。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也被这解剖室的寒气冻僵了。
不是因为尸体的惨状,而是因为……煞气!
一股比在徐向东办公室浓郁十倍、狂暴十倍、怨毒十倍的阴冷煞气!
像一团粘稠污秽的黑色淤泥,充斥着整个冰冷的解剖室!
它从王法医七窍流出的污血中散发出来,从那把刺穿心脏的解剖刀上散发出来,从那冰冷的解剖台上散发出来!
它冰冷、粘腻、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恶意和疯狂!
这煞气……和徐向东办公室墙上的,同源!
但它更强!
更凶!
更饱含了王法医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而且……它就像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正在疯狂地寻找下一个……宿主!
我的“地脉感应”天赋像被丢进了冰窟,疯狂地报警!
皮肤刺痛,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
“别……别过去!”
周警官见我盯着尸体,下意识想阻拦。
但我己经迈步走了进去。
冰冷的寒气包裹着我,那股狂暴的煞气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疯狂地想要钻进我的身体!
我强行运转体内那点微弱的气感,形成一层薄薄的抵抗,但那股煞气的阴冷和恶意,依旧刺得我骨头都在疼。
我强忍着不适,目光死死锁定王法医尸体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煞气。
它并非无根之木!
在王法医身上达到顶峰的同时,一道更加凝练、更加隐晦、带着冰冷水腥气的煞气轨迹,如同一条细长的、湿滑的毒蛇,正从王法医的眉心位置丝丝缕缕地渗出,无视解剖室的墙壁,向着……西北方向延伸出去!
它在引路!
它在指向下一个目标!
“周警官!”
我猛地回头,声音因为抵抗煞气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王法医出事前,或者刚出事时,谁在接触徐向东的……遗体?
或者,谁接触过王法医?!”
周警官被我眼中那几乎要喷出来的寒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答:“遗体……遗体昨天就……就暂时封存了……出事前……是……是灵车!
对!
赵强!
运输队的赵强!
刚……刚把徐工的遗体从冷藏柜里推出来,准备……准备送去殡仪馆火化……王法医就是那时候……突然就……”赵强!
那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
那股从王法医眉心延伸出去的、带着水腥气的冰冷煞气轨迹,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它穿过解剖室的墙壁,穿过冰冷的雨幕,目标明确地指向城西——护城河的方向!
“赵强现在在哪?!”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周警官被我吼懵了,下意识掏出对讲机:“喂?
指挥中心!
运输队赵强!
送徐向东遗体去殡仪馆的赵强!
联系上没有?
他车开到哪了?!”
对讲机里刺啦几声,传来一个同样带着惊慌的声音:“周队!
刚……刚接到护城河打捞队的报告!
一辆印着‘平安殡仪’字样的灵车……连车带人……冲……冲进护城河里了!
车牌号……就是赵强开的那辆!”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冰冷的雨水顺着敞开的解剖室门灌进来,打湿了我的后背。
解剖台上,王法医圆睁的、凝固着极致恐惧的双眼,仿佛正无声地嘲笑着世人的迟钝。
那条从血符里引出来的冰冷毒蛇,己经咬死了第二个目标,并且,毫不停留地扑向了第三个!
护城河!
我猛地转身,撞开还在发懵的周警官,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冲进了外面冰冷的雨幕中。
解剖室里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冷煞气,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和护城河方向传来的、带着水腥绝望气息的新煞气遥相呼应。
下一个,是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