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房间,冰冷的金属床,眼前这个冰蓝色头发的女人,还有那个机械义眼青年平静却带着无形压迫的目光…这一切都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上来,勒得李牧几乎窒息。
血色孤儿院那个滴血眼睛的徽记,如同一个烙铁,烫在他的记忆深处,发出嗤嗤的声响,带来更多未知的恐惧。
加入第七组,是唯一的生路,至少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我…加入。”
李牧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
沈千雪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漠然。
“明智的选择。”
她微微颔首,那动作与其说是认可,不如说是下达了某种指令的确认。
“程砚,带他去‘归巢’。
基础权限开通,身份录入。
准备基础体能和适应性训练。”
“明白,沈队。”
程砚应道,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他收起平板和那张泛黄的档案纸,动作利落。
那张纸被重新塞回牛皮纸袋时,李牧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袋口,仿佛想穿透纸张,看清里面隐藏的、关于他血色童年的秘密。
但程砚的动作太快,那滴血的印记一闪即逝,重新被封存。
“跟我来。”
程砚转身走向合金门。
门无声滑开,外面是一条同样冰冷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通道,光线柔和但缺乏温度,空气里依旧是那股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冷却剂混合的味道。
李牧掀开无菌布下床。
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还好,除了手臂,其他部位的皮肤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是触感…有些微妙的迟钝,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他尝试着握了握拳,灰银色的皮肤在指关节处微微绷紧,呈现出更坚实的金属质感,但并未感到僵硬。
他跟在程砚身后,行走在空旷的通道里。
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死寂的环境里被放大,显得有些刺耳。
通道两侧是无数扇紧闭的合金门,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门板上方闪烁着微弱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如同沉默的眼睛。
偶尔有穿着同样黑色制服的人匆匆走过,他们目不斜视,步伐迅捷而无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压抑。
冰冷。
秩序森严。
这就是第七行动组?
这就是他以后要待的地方?
李牧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里是‘蜂巢’地下三层,生活与基础训练区。”
程砚头也不回地介绍,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毫无情绪起伏,像是在播放录音。
“你的权限目前只能在这一层和指定训练场活动。
未经许可,闯入其他区域,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
轻飘飘西个字,带着不言而喻的冰冷威胁。
他们拐过几个弯,来到一扇相对普通的合金门前。
程砚抬手,手腕上一个黑色腕带贴近门侧的感应区,幽蓝的光芒一闪,门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个狭小的单间。
一张合金床,一个嵌入墙壁的储物柜,一张金属书桌和椅子,一个独立的微型盥洗室。
西壁惨白,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一盏同样惨白的灯。
简陋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
“你的房间。
编号:07-13。”
程砚侧身让开,“制服和基础装备在储物柜里。
十分钟后,我来带你去训练场。
换好衣服。”
门在程砚身后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李牧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白光和金属气息。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板硬得硌人。
打开储物柜,里面果然整齐叠放着一套黑色制服,肩章上有一个暗银色的“七”字,材质坚韧冰冷。
还有一双黑色的作战靴,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腕带(应该是类似门禁和身份识别的东西),以及一个薄如纸片的战术平板。
他拿起制服,布料摩擦着指尖,带着一种非人的光滑和韧性。
这身衣服穿上去,他就真的不再是那个普通的高三学生李牧了。
他成了第七行动组,07-13号。
一个被纳入冰冷秩序的“工具”?
还是…一个试图在血色旋涡中挣扎求存的棋子?
他脱下自己那身沾着校园祭灰尘和淡淡焦糊味的校服,换上冰冷的黑色制服。
布料贴在身上,隔绝了外界的温度,也仿佛隔绝了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
他拿起那个腕带,戴在左手腕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皮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十分钟很短。
当程砚准时推门而入时,李牧己经换装完毕。
黑色的制服包裹着他略显单薄的身体,灰银色的手臂***在外,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程砚的机械义眼扫过他,幽蓝的光芒在瞳孔深处微微流转了一下,像是在录入数据。
“走吧。”
训练场在地下三层的另一端。
穿过几条更加宽阔的通道,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汗味、橡胶味,还有一种…类似高压电产生的臭氧残留气息,比之前更浓烈。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大门。
程砚再次用腕带验证,沉重的合金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混合着汗味、金属灼热感和某种高频能量场特有的嗡鸣声的热浪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空间。
穹顶高悬,投射下模拟日光的光源,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却依旧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感。
场地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左边是传统的体能区:巨大的重力调节跑步机发出沉闷的轰鸣,上面奔跑的身影快得几乎拉出残影;力量测试区,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如同铁塔般的壮汉,正低吼着将一根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的合金杠铃缓缓举起,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蚯蚓;格斗区,两个身影在高速移动、碰撞,拳脚带起的风声尖锐刺耳,每一次对撞都发出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其中一个身影动作间,皮肤表面竟然会短暂地闪烁出岩石般的灰褐色光泽!
右边则是更加诡异、超越常理的区域:一片被力场笼罩的场地,里面悬浮着无数高速移动的金属球,一个身影在其中如同鬼魅般穿梭,身体时而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时而瞬间加速或急停,显然是某种敏捷或空间类异能;另一片区域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中央,双手虚握,掌心间跳跃着刺目的电光,发出噼啪的爆响,似乎在练习能量控制;更远处,甚至有一片模拟丛林沼泽的区域,藤蔓如同活物般蠕动,毒瘴弥漫,隐约可见人影在其中搏斗。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力量、速度、以及…危险的气息。
每一个训练者都神情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黑色制服,却无人懈怠。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裸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味道。
李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有些失神。
这就是觉醒者的世界?
如此残酷,如此…真实。
“07-13,这边。”
一个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响起。
李牧循声望去。
在靠近入口处的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黑色制服,但肩章上的“七”字边缘缠绕着暗红色的纹路。
他身材不算特别高大,甚至有些精瘦,但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钉死在岩石里的铁桩,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沉稳和历经血火的沧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黑色瞳孔,深邃锐利;而右眼…赫然是一个结构更加复杂、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机械义眼!
那暗红的光芒,不像程砚的幽蓝那么冰冷,反而透着一股灼热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压迫感,仿佛里面凝固着干涸的血。
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斜斜划过右脸颊,虽然被机械义眼取代了原本的右眼,但那疤痕依旧触目惊心,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趴伏在脸上。
疤痕周围的皮肤扭曲着,让他本就刚硬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悍和煞气。
“陆沉教官。”
程砚对着男人微微点头示意,“新人,李牧。
异能:液态金属肤(暂定),E级不稳定。
沈队交代,基础适应性训练。”
陆沉那只暗红色的机械义眼转动,冰冷的扫描光束瞬间笼罩李牧全身,尤其在他灰银色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审视和评估,像在打量一件需要被测试强度的兵器胚子。
“液态金属肤?”
陆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沙哑低沉。
“花架子还是硬骨头,试试就知道了。”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牵动脸上的疤痕,形成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
他指了指场地中央一块首径约三米、厚达半米的黑色合金圆盘。
“站上去。”
李牧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到圆盘中央站定。
脚下的合金冰凉坚硬。
陆沉没有多余动作,只是抬起右手,对着旁边一个控制面板虚空一点。
他那只暗红色的机械义眼光芒微微一闪。
嗡——!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压力骤然降临!
仿佛整个空间的重力瞬间增加了数倍!
李牧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双腿猛地一沉,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下去!
身体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向地面!
灰银色的皮肤在巨大的压力下骤然绷紧,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被挤压的“吱嘎”声!
血液似乎都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停止了流动,心脏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剧烈的胀痛!
“重…重力场?!”
李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E级标准重力,1.5倍。”
陆沉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
“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别说面对‘怪’和那些藏在暗处的杂碎,一场普通的能量风暴就能把你撕成碎片。”
他那只暗红色的机械眼锁定着李牧在压力下扭曲的表情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冰冷地评判着,“能量波动紊乱加剧,皮肤组织应力反应明显,核心支撑力…差。”
压力还在持续增加!
1.6倍!
1.7倍!
李牧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肺部像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灰银色的皮肤绷紧到了极限,金属的光泽在巨大的压力下似乎变得更加深沉。
他死死咬着牙,调动全身的力量抵抗着这要将人压垮的重压,皮肤下的液态金属本能地流动起来,试图在骨骼和肌肉周围形成更坚韧的支撑结构。
汗水浸湿了鬓角,滴落在冰冷的合金圆盘上,瞬间蒸腾起微弱的白气。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双膝即将彻底跪倒时——“停。”
陆沉的声音响起。
嗡鸣声消失,那恐怖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李牧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辣地疼。
灰银色的皮肤缓缓松弛下来,恢复了那种奇异的柔韧感,但肌肉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反应迟钝,适应性差。”
陆沉毫不留情地给出评价,暗红色的机械眼转向旁边的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冷兵器和能量枪械。
“接下来,抗打击测试。
让我看看你这层皮,到底有多‘液态’。”
他随手拿起一把造型狰狞、带着锯齿的合金战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冰冷的刀锋在模拟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那目光,如同屠夫在挑选下刀的位置。
李牧看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战刀,再看看陆沉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和他那只毫无感情波动的暗红色机械眼,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所谓的“适应性训练”,根本就是把人往死里整!
血色孤儿院的冰冷记忆碎片,似乎在这巨大的压力和冰冷的刀锋***下,再次翻涌起来。
模糊的影像在脑海中闪回:冰冷的铁床,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针管刺入皮肤的刺痛,还有…某种仪器启动时发出的、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以及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他…那注视的目光,冰冷,漠然,带着非人的审视…竟和眼前陆沉的机械眼,有那么一丝诡异的相似!
李牧的呼吸猛地一窒,灰银色的皮肤下意识地再次绷紧,泛起一层更加冷硬的金属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