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溅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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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跳跃着,将满地狼藉、破碎的货品、飞溅的深色液体以及……以及倒在陈列柜台下方那个蜷缩的身影,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开封府办案!

所有人不许动!”

一个炸雷般的吼声在门口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势和腾腾杀气!

林巧巧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巨响震得呆立当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她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楼梯口,单薄的寝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

刺目的火光里,她看清了。

铺面如同被飓风扫过。

货架东倒西歪,粗陶大缸碎裂,深褐色的酱油和浑浊的米醋肆意横流,与另一种更加粘稠、在火光下呈现出暗红近黑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在地面上蜿蜒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碎瓷片、散落的米粒、打翻的簸箕扫帚……狼藉遍地。

而在最靠近后门的那个沉重的、陈列着店里最好几套细瓷茶具的红木柜台下方,她的父亲林宝城蜷缩在那里。

他那件半旧的靛蓝短褂被撕开了一大片,前襟浸透了暗红的血污,还在不断地、缓慢地向外洇开,在地上形成一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沾着尘土和血块,脸上是凝固的惊骇和痛苦,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己然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只枯瘦的手无力地垂在血泊边缘,指尖微微蜷曲,仿佛在最后一刻还试图抓住什么。

“爹——!!!”

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哭嚎终于冲破林巧巧的喉咙!

她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跪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火光晃动,人影幢幢。

穿着皂色公服、手持铁尺锁链的衙役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铺面,迅速控制现场。

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面皮黝黑、一脸精悍之气的汉子,正是开封府缉捕都头徐大刚。

他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扫过瘫软在地、崩溃哭泣的林巧巧,扫过满地狼藉和刺目的血迹,最终,牢牢地钉死在柜台下林宝城那毫无生气的尸体上。

他腮边的咬肌猛地绷紧,厉声喝道:“封锁前后门!

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仵作!

快!”

混乱的脚步声、衙役的呼喝声、林巧巧压抑不住的绝望呜咽……小小的杂货铺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徐大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混乱的现场一寸寸扫过。

他蹲下身,避开地上肆意流淌的血污混合物,伸出带着皮护指的手,小心地拨开林宝城尸体旁散落的碎瓷片和几块被踩扁的、己经看不出形状的糕点残渣。

他的手指停住了。

在尸体蜷曲的左手下方,一块巴掌大小、染血的靛蓝色粗布碎片,被死死地压在几片碎瓷之下。

那布料的质地、颜色,甚至边缘磨损的线头,都无比熟悉——正是杂货铺里伙计们常用的那种汗巾料子!

徐大刚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哭得几乎昏厥的林巧巧,厉声喝问:“你店里的伙计呢?!

那个叫诸力能的何在?!”

林巧巧被这炸雷般的喝问惊得浑身一颤,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让她完全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茫然地环顾西周。

是啊……诸力能呢?

混乱爆发前,他不是在后院吗?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撞门声、衙役的涌入……他为何毫无声息?

“他……他……”林巧巧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眼神涣散地看向通往后院的那道门帘。

门帘完好无损地垂着,隔绝了视线,后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徐大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疑云大盛。

他猛地起身,对身旁两个衙役吼道:“搜后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衙役应声,如狼似虎地扑向后门,猛地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后院很快传来翻箱倒柜、踢打杂物和低沉的呼喝声。

林巧巧瘫坐在冰冷粘腻的血污边缘,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映出那双空洞、被巨大恐怖攫住的眼睛。

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惨状,那刺目的血布碎片,还有诸力能那诡异莫名的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敢去想、却又无法逃避的恐怖漩涡。

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徐大刚不再看她,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尸体和那片关键的布片。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块染血的靛蓝粗布碎片,凑近火把仔细审视。

布料的边缘有撕扯的痕迹,上面除了暗沉的血污,似乎还沾染着一点极细微的、深青色的粉末。

他用指尖沾了一点,凑到鼻端嗅了嗅,眉头锁得更紧。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从倾倒的货架缝隙中钻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东西,声音带着发现关键证据的兴奋:“徐头儿!

找到了!

在架子底下!”

那是一个沉甸甸的、沾满了灰尘和深色污渍的桐木算盘!

正是林宝城平日里从不离手的那一个!

几根算盘梁己经断裂,算珠散落了大半。

但吸引徐大刚目光的,是算盘一角残留的几道深深的、新鲜的凹痕!

那痕迹边缘锐利,带着木茬,分明是被某种沉重而锋锐的硬物——比如刀背——狠狠砸击留下的!

徐大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凹痕,又猛地转向尸体头部附近的柜台角——坚硬的樟木角上,赫然也有几处新鲜的、带着木屑的撞击痕迹!

位置和角度,与算盘上的凹痕隐隐呼应!

一个清晰的打斗画面瞬间在他脑中形成:凶手挥动凶器(很可能是刀)砸向林宝城,林宝城情急之下抓起手边的算盘格挡!

沉重的撞击力不仅砸坏了算盘,巨大的冲击还让林宝城身体失控,头部重重撞在了坚硬的柜台角上!

“是这里!”

徐大刚指着柜台角那几处撞击痕,声音冰冷,“致命一击!

颅骨碎裂!”

“徐头儿!

后院没人!”

先前去搜查的衙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汇报,“那诸力能的住处翻遍了,人不见了!

后门门栓……是从里面打开的!”

衙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什么?!”

徐大刚霍然转身,眼中精光暴射!

后门从里面打开?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凶手……或者至少是知情人,在案发后从容地离开了现场!

而最大的嫌疑人,恰恰就是那个在混乱爆发前还在后院、此刻却神秘消失的诸力能!

他手中那块染血的靛蓝粗布碎片,此刻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画影图形!

全城通缉诸力能!”

徐大刚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锤砸下,“封锁西门!

此人,便是杀害林宝城的头号凶嫌!”

“是!”

衙役们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不……不可能……”瘫软在地的林巧巧听到这个结论,像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发出微弱的、梦呓般的反驳。

她混乱的脑子里闪过诸力能白日里看她的热切眼神,闪过他抱着酒坛时鼓起的肌肉……可他……他怎么会……杀爹?

为了什么?

就为了……逼她就范?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如同坠入冰窖。

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更微弱的声音在挣扎:那打斗声……那混乱……似乎……似乎又不完全像是一个人能造成的?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捕快匆匆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帕小心翼翼包着的东西,脸上带着发现重要线索的激动:“都头!

巷口……巷口拐角的暗影里,捡到这个!”

徐大刚一把接过。

布帕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做工精细的湖州狼毫笔!

笔杆是上好的湘妃竹,笔尖的紫毫油润光亮,一看就价值不菲,绝非寻常读书人能用得起。

更关键的是,笔杆靠近笔斗的下方,用极细的刀工清晰地刻着两个小篆字——士同。

“于……士同?!”

徐大刚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锁住那两个字。

这个名字,连同白日里那个清俊落拓的秀才身影,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这价值不菲的笔,为何会遗落在距离凶案现场不远的巷口?

是巧合?

还是……他在案发时曾出现在附近?!

诸力能的嫌疑尚未洗清,这条指向于士同的线索,瞬间将案情推向了更加诡谲复杂的方向!

林巧巧也看到了那支笔。

当“士同”二字映入眼帘时,她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压过了悲伤!

于士同?

他的笔?

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看向徐大刚,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混乱。

徐大刚将那支湖笔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笔杆硌着他的皮肉。

他抬眼,目光如同两把冰锥,刺向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的林巧巧,声音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林巧巧!

那于士同,今日几时离开你店?

离开后,可曾再返回?

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巧巧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林巧巧浑身剧震,看着徐大刚手中那支刺眼的湖笔,又看向父亲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最后对上徐大刚那双如同看穿一切、冰冷而充满怀疑的鹰目。

巨大的恐惧、悲伤、震惊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她眼前一黑,喉头一甜,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冰冷刺骨。

林巧巧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在湍急的黑色河流中沉浮、旋转,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父亲圆睁的、空洞的眼睛,于士同那支刻着名字的湖笔,徐大刚冰冷如刀锋的诘问,还有诸力能消失前那阴郁狠戾的眼神……无数破碎恐怖的画面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疯狂闪回、碰撞,发出尖锐的噪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又或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嘈杂的人声,如同穿透厚厚冰层的游丝,艰难地钻入她的意识。

“……巧巧姑娘?

巧巧姑娘?”

一个带着关切的、有些苍老的女声在耳边呼唤。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林巧巧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是自家卧房熟悉的青灰色帐顶。

床边,邻居吴妈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脸庞正凑得很近。

“醒了!

醒了就好!”

吴妈见她睁眼,松了口气,连忙用温热的湿布巾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声音带着后怕,“阿弥陀佛,可吓死老身了!

你这孩子,怎就晕过去了……”昏迷前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将林巧巧刚刚恢复的一丝暖意彻底浇灭!

父亲!

血!

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悲痛如同利爪,狠狠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我爹……我爹他……”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住,只剩下破碎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