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锁龙坞的雾林砚是被雾呛醒的。
客车在盘山公路上抛锚时，他还以为是普通的山雾——白蒙蒙的，带着松针的腥气，缠在车窗上像块湿抹布。
可当他背着帆布包走进锁龙坞的地界，才发现这雾是“活”的。
它会顺着裤脚往上爬，凉得像蛇信子；会在耳边嗡嗡响，仔细听又像人磨牙；最诡异的是，雾里漂浮着细碎的光点，凑近了看，竟像是燃烧的骨渣。
“外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
林砚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褂的老头，手里拎着盏灯笼——不是玻璃罩的，是盏粗糙的骨灯，灯架像截指骨，燃烧的油脂泛着青灰色，照亮老头皱纹里的阴翳。
“我找林秀莲，我是她儿子，林砚。”
老头的灯笼颤了颤，青灰光打在他脸上，显得眼窝格外深：“秀莲啊……早走了。”
“走了？”
林砚攥紧包带，指节发白，“我妈上个月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在村里挺好。”
“哦，那就是‘走’了。”
老头重复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锁龙坞的人，走了就是走了。”
他转身往村里走，骨灯的光在雾里拖出条扭曲的尾巴。
林砚咬咬牙跟上去，帆布包里的东西硌得他肋骨疼——那是母亲寄来的最后一个包裹，里面只有半本日记和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孔是藤蔓形状的。
锁龙坞比记忆中更破败。
土坯房的墙皮剥落得像痂，窗纸破了洞，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盯着他的眼。
路上没见着一个小孩，连狗吠都没有，只有雾在屋檐下打旋，卷起地上的枯叶，枯叶飘过墙角时，竟像是在抽搐。
“都……出去干活了？”
林砚没话找话。
“干活？”
老头笑了，声音像漏风的风箱，“这时候哪有活干？
血月快升了，都在家‘歇着’呢。”
血月。
林砚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血月挂在龙穴顶那晚，别开后门，别接任何人递的东西，尤其是骨头做的。
他抬头看天，雾太厚，分不清是日是夜，只能凭手表知道，现在是下午三点。
老头在一间祠堂前停下。
祠堂门是两扇雕花木门，漆皮掉光了，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茬，像干涸的血。
门楣上挂着块匾，写着“锁龙祠”，“龙”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往下淌的血痕。
“进去等吧，村长晚点来。”
老头把骨灯挂在门环上，青灰光顺着门缝往里渗，“对了，别碰里屋的东西，尤其是供桌上的灯。”
祠堂里比外面更冷。
正屋摆着个供桌，蒙着层灰，桌上果然放着盏骨灯，比老头那盏大得多，灯座像是用整颗颅骨雕的，眼眶处燃着两簇青火，照亮供桌后的牌位——密密麻麻的，牌位前都插着细如指骨的小灯，灯油烧得很慢，在地上积了层黏糊糊的黑垢。
林砚的目光被供桌旁的藤椅吸引。
椅背上搭着件眼熟的蓝布衫，袖口绣着朵栀子花——是他妈最喜欢的花样。
他走过去，手指刚碰到布料，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是骨灯的灯花爆了。
青灰光猛地亮起来，照亮供桌下的东西——不是地板，是层松动的石板，石板缝里露出点暗红色的布料，和他妈那件蓝布衫一模一样。
“你在找这个？”
林砚猛地回头，祠堂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穿黑绸衫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手里也拎着盏骨灯。
他脸很白，没什么血色，笑起来嘴角咧得特别大：“我是村长，姓赵。
秀莲的事，我知道。”
赵村长走进来，骨灯的光扫过供桌，那些小骨灯突然“噼啪”作响，灯芯上的火苗扭曲成人脸的形状，冲着林砚的方向“望”。
“你妈是个好女人。”
赵村长把灯放在供桌上，青火和颅骨灯的火融在一起，“上个月血月，她非要去龙穴，拦都拦不住。”
“龙穴在哪？”
林砚的声音发紧。
赵村长指了指祠堂后墙：“穿过后院就是。
不过现在去没用，雾太大，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林砚，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妈留了东西给你，在里屋。”
里屋是间小耳房，陈设简单，只有张木床，一个旧衣柜。
衣柜门虚掩着，林砚推开门，看见里面挂着几件女装，最底下压着个铁盒子——正是他妈寄包裹时用的那个。
盒子没锁。
里面除了那半本日记，还多了样东西：一截指骨，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圈螺旋纹，像藤蔓。
指骨旁压着张纸条，是他妈的字迹，却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写的时候很痛苦：它在骗他们——太初之种的愿望要用人的“根”换，我们林家的根，早就长在龙穴里了“找到没？”
赵村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种奇异的黏腻感，“找到就赶紧走吧，锁龙坞的雾，外人待久了……会留下的。”
林砚回头，看见赵村长站在门框里，身体被雾遮了大半，只有拎着骨灯的手露在外面。
那只手很白，指节处泛着青，指甲又尖又长，正慢慢抠着灯架上的指骨纹路。
而供桌方向，不知何时传来“滴答”声。
像是骨油滴在地上的声音。
又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石板。
林砚猛地看向供桌下的石板缝——那点暗红色的布料，不知何时被拽进了石板底下，只留下半截被扯碎的衣角，在青灰光里微微颤动。
雾更浓了。
他听见赵村长在笑，笑声混在雾的嗡嗡声里，像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留下吧，林砚……你妈在等你呢……”
客车在盘山公路上抛锚时，他还以为是普通的山雾——白蒙蒙的，带着松针的腥气，缠在车窗上像块湿抹布。
可当他背着帆布包走进锁龙坞的地界，才发现这雾是“活”的。
它会顺着裤脚往上爬，凉得像蛇信子；会在耳边嗡嗡响，仔细听又像人磨牙；最诡异的是，雾里漂浮着细碎的光点，凑近了看，竟像是燃烧的骨渣。
“外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
林砚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褂的老头，手里拎着盏灯笼——不是玻璃罩的，是盏粗糙的骨灯，灯架像截指骨，燃烧的油脂泛着青灰色，照亮老头皱纹里的阴翳。
“我找林秀莲，我是她儿子，林砚。”
老头的灯笼颤了颤，青灰光打在他脸上，显得眼窝格外深：“秀莲啊……早走了。”
“走了？”
林砚攥紧包带，指节发白，“我妈上个月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在村里挺好。”
“哦，那就是‘走’了。”
老头重复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锁龙坞的人，走了就是走了。”
他转身往村里走，骨灯的光在雾里拖出条扭曲的尾巴。
林砚咬咬牙跟上去，帆布包里的东西硌得他肋骨疼——那是母亲寄来的最后一个包裹，里面只有半本日记和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孔是藤蔓形状的。
锁龙坞比记忆中更破败。
土坯房的墙皮剥落得像痂，窗纸破了洞，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盯着他的眼。
路上没见着一个小孩，连狗吠都没有，只有雾在屋檐下打旋，卷起地上的枯叶，枯叶飘过墙角时，竟像是在抽搐。
“都……出去干活了？”
林砚没话找话。
“干活？”
老头笑了，声音像漏风的风箱，“这时候哪有活干？
血月快升了，都在家‘歇着’呢。”
血月。
林砚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血月挂在龙穴顶那晚，别开后门，别接任何人递的东西，尤其是骨头做的。
他抬头看天，雾太厚，分不清是日是夜，只能凭手表知道，现在是下午三点。
老头在一间祠堂前停下。
祠堂门是两扇雕花木门，漆皮掉光了，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茬，像干涸的血。
门楣上挂着块匾，写着“锁龙祠”，“龙”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往下淌的血痕。
“进去等吧，村长晚点来。”
老头把骨灯挂在门环上，青灰光顺着门缝往里渗，“对了，别碰里屋的东西，尤其是供桌上的灯。”
祠堂里比外面更冷。
正屋摆着个供桌，蒙着层灰，桌上果然放着盏骨灯，比老头那盏大得多，灯座像是用整颗颅骨雕的，眼眶处燃着两簇青火，照亮供桌后的牌位——密密麻麻的，牌位前都插着细如指骨的小灯，灯油烧得很慢，在地上积了层黏糊糊的黑垢。
林砚的目光被供桌旁的藤椅吸引。
椅背上搭着件眼熟的蓝布衫，袖口绣着朵栀子花——是他妈最喜欢的花样。
他走过去，手指刚碰到布料，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
是骨灯的灯花爆了。
青灰光猛地亮起来，照亮供桌下的东西——不是地板，是层松动的石板，石板缝里露出点暗红色的布料，和他妈那件蓝布衫一模一样。
“你在找这个？”
林砚猛地回头，祠堂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个穿黑绸衫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手里也拎着盏骨灯。
他脸很白，没什么血色，笑起来嘴角咧得特别大：“我是村长，姓赵。
秀莲的事，我知道。”
赵村长走进来，骨灯的光扫过供桌，那些小骨灯突然“噼啪”作响，灯芯上的火苗扭曲成人脸的形状，冲着林砚的方向“望”。
“你妈是个好女人。”
赵村长把灯放在供桌上，青火和颅骨灯的火融在一起，“上个月血月，她非要去龙穴，拦都拦不住。”
“龙穴在哪？”
林砚的声音发紧。
赵村长指了指祠堂后墙：“穿过后院就是。
不过现在去没用，雾太大，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林砚，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妈留了东西给你，在里屋。”
里屋是间小耳房，陈设简单，只有张木床，一个旧衣柜。
衣柜门虚掩着，林砚推开门，看见里面挂着几件女装，最底下压着个铁盒子——正是他妈寄包裹时用的那个。
盒子没锁。
里面除了那半本日记，还多了样东西：一截指骨，被打磨得很光滑，上面刻着圈螺旋纹，像藤蔓。
指骨旁压着张纸条，是他妈的字迹，却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写的时候很痛苦：它在骗他们——太初之种的愿望要用人的“根”换，我们林家的根，早就长在龙穴里了“找到没？”
赵村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种奇异的黏腻感，“找到就赶紧走吧，锁龙坞的雾，外人待久了……会留下的。”
林砚回头，看见赵村长站在门框里，身体被雾遮了大半，只有拎着骨灯的手露在外面。
那只手很白，指节处泛着青，指甲又尖又长，正慢慢抠着灯架上的指骨纹路。
而供桌方向，不知何时传来“滴答”声。
像是骨油滴在地上的声音。
又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石板。
林砚猛地看向供桌下的石板缝——那点暗红色的布料，不知何时被拽进了石板底下，只留下半截被扯碎的衣角，在青灰光里微微颤动。
雾更浓了。
他听见赵村长在笑，笑声混在雾的嗡嗡声里，像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留下吧，林砚……你妈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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