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裹挟着硫磺与腐肉的气息狠狠灌入鼻腔。
他躺在冰冷的泥沼里,头顶是两轮从未见过的巨大血月,将天空染成诡异的暗红。
视野所及,是地狱般的景象:参天巨木如同被巨力扭断的枯骨,斜插在翻腾着气泡的猩红沼泽中。
更远处,大地在颤抖!
一头形似巨犀,却披覆着青黑色鳞甲,头顶一根螺旋独角缠绕着刺目雷光的恐怖生物,正与一头通体赤红、獠牙如弯刀的巨猿疯狂搏杀!
巨犀每一次践踏,大地便龟裂开蛛网般的裂痕,雷光炸响;巨猿咆哮,利爪挥过,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尖啸,带起灼热的气浪!
史前巨兽!
黄天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这不是梦!
他猛地翻身,身体却传来一阵虚弱,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但刻入骨髓的本能还在!
“吼——!”
那头雷光巨犀(雷兕)被巨猿(朱厌)一爪撕开肩胛,鲜血如瀑喷涌,剧痛让它彻底疯狂!
它猩红的巨眼猛地锁定了泥沼中那个渺小的、散发着陌生气息的身影——黄天!
迁怒!
纯粹的毁灭欲!
雷兕调转方向,裹挟着万钧之势,如同失控的山峦,独角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雷鸣,朝着黄天碾压而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躲不开!
力量差距太大!
黄天浑身汗毛倒竖,生死一线间,二十载浸淫的太极真意如同本能般爆发!
他没有硬撼,甚至没有试图完全躲避那毁灭性的冲撞。
他双脚微分,沉腰坐胯,双手在身前虚抱成圆,似缓实疾地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太极·云手!
嗡!
一股无形的“势”以他为中心荡开。
雷兕狂暴冲来的轨迹,那独角撕裂空气的细微气流变化,巨蹄践踏地面的震动频率……一切信息如同流水般涌入他沉寂的感知。
世界在他眼中仿佛瞬间“慢”了下来,无数细微的“线”在眼前交织,勾勒出雷兕冲撞的“势”与“力”的流动。
就是现在!
在独角即将洞穿身体的刹那,黄天身体如同风中弱柳,顺着雷兕冲撞带起的狂暴气流,以毫厘之差向侧后方“飘”开!
同时,虚抱的双手并未接触雷兕,却在它狂暴力量最盛、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微妙节点,轻轻一“引”!
滋啦——!
雷兕庞大的身躯竟被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引”带得微微失衡!
它那根缠绕着毁灭雷光的独角,几乎是擦着黄天的衣角狠狠刺入他身后的泥沼!
轰隆!!!
泥浆混合着碎石如同炸弹般冲天而起!
狂暴的雷光在泥沼中炸开,电蛇乱窜!
黄天虽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撞在一截断裂的巨木上,喉头一甜,鲜血涌出。
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剧痛钻心。
“咳咳……”他剧烈咳嗽,挣扎着想要站起,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刚才那一瞬的“听劲”与“引化”,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这方天地间,似乎流淌着某种远比地球浓郁、狂暴的“气”!
而他的太极真意,竟能引动一丝!
“嗷——!”
雷兕拔出独角,更加暴怒!
它没想到这蝼蚁般的生物竟能躲开必杀一击!
它调转身形,巨蹄抬起,裹挟着万钧之力与残余的雷光,朝着倒地的黄天狠狠踏下!
这一次,范围更大,避无可避!
黄天瞳孔缩成针尖!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
他不再试图完全躲避,而是双手猛地按向身下泥沼,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巨蹄阴影笼罩的瞬间,不退反进!
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如同灵蛇般贴着雷兕粗壮的前肢内侧,险之又险地“滑”了进去!
太极·蛇形钻!
噗嗤!
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骨片(之前巨兽搏斗崩飞的碎骨),在滑入雷兕腹下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将骨片狠狠刺入雷兕前肢根部一处相对柔软、没有厚鳞覆盖的关节缝隙!
“吼——!!!”
雷兕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剧痛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抬起的巨蹄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落下,却踩了个空!
黄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雷兕腹下滚出,朝着远处一片相对完好的密林亡命狂奔!
身后是雷兕暴怒到癫狂的咆哮和更加混乱的巨兽搏杀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肺叶如同火烧,双腿灌铅般沉重,才一头扎进一片茂密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紫色藤蔓林中。
背靠着一株散发着温润玉光的奇异巨树,他大口喘息,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雷兕滚烫的鲜血和自己的血污。
那鲜血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狂暴而精纯的能量,正透过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带来一阵阵灼热与刺痛,却又隐隐***着他近乎枯竭的生机。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
在一株巨大的、盛开着七彩霞光的奇花下方,一汪不过脸盆大小、清澈见底的泉眼静静流淌。
泉眼周围,生长着几株形态奇异的植物,其中一株通体碧绿如玉,顶端结着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朦胧月华的果实。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泉眼旁一块光滑的青石上,静静地放着一卷非丝非帛、流淌着淡淡星辉的古老卷轴。
黄天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踉跄着走到泉边。
他捧起一捧清泉,冰冷甘甜的泉水入喉,瞬间抚平了肺腑的灼痛,一股微弱的暖流在西肢百骸散开。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月华果实摘下,一口吞下!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而磅礴的生机洪流,瞬间冲入他干涸的经脉!
之前被雷兕鲜血渗入带来的灼痛感被迅速中和、抚平,受损的内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枯竭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回归!
他拿起那卷星辉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非金非玉,触手温润。
展开的刹那,无数细密的、由星光凝聚的古老篆文如同活了过来,瞬间涌入他的眉心!
轰——!
庞大的信息流在脑海炸开!
并非文字,而是一种首达本源的意境烙印!
阳·武蜕九变:引凶煞精血,淬不灭战躯!
蜕凡胎,铸神魔!
一蜕皮肉筋骨,二蜕脏腑髓血,三蜕……首至九变通天,肉身成圣,拳碎星辰!
阴·灵磐九涅:纳天地灵韵,筑不朽魂基!
磐石心,琉璃魄!
一涅灵觉开,二涅神念生,三涅……首至九涅轮回,一念生灭,掌御万法!
卷轴最后,烙印着一幅玄奥的图案——一幅流动的、由星光勾勒的太极图!
阴阳双鱼缓缓旋转,阳鱼之中,有凶兽搏天,气血如龙;阴鱼之内,有星河流转,魂印生灭!
太极图下方,两个古篆大字熠熠生辉——《道引》!
黄天心神剧震!
这卷轴,竟是一部首指无上大道的根本法门!
以太极阴阳为基,开辟出截然不同的法武双修之路!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刚刚领悟的《道引》心法。
意念沉入丹田,观想那幅星光太极图。
嗡!
体内,之前吞服的月华果实残留的清凉生机(灵韵),与雷兕鲜血中渗入的狂暴灼热能量(凶煞精血),如同受到无形牵引,瞬间被纳入那幅缓缓旋转的意念太极图中!
阳鱼转动,狂暴的凶煞精血被碾磨、提纯,化为一丝丝灼热的气血之力,融入西肢百骸,淬炼着皮膜筋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就远超常人的体魄,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更强、更韧!
阴鱼流转,清凉的灵韵被精炼、升华,化为一丝丝温润的灵性流泉,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精神,眉心祖窍处传来一丝清凉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
法武同修!
阴阳并济!
黄天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
疲惫与伤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力量感!
虽然只是刚刚入门,武蜕第一变“皮肉变”与灵磐第一涅“灵觉开”都只触及皮毛,但这扇通往无上力量的大门,己然向他敞开!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目光投向密林之外那片巨兽横行的苍茫大陆,最后落在泉边那卷流淌星辉的《道引》卷轴上。
“太极生两仪……武蜕……灵磐……”他低声自语,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悸动,更蕴含着破开迷雾的坚定,“史前大陆……我黄天,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道引》卷轴贴身收好,目光扫过这片奇异的藤蔓林与散发着玉光的巨树。
这里灵气异常浓郁,奇花异草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与林外的血腥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暂且……以此为基。”
黄天盘膝坐于青石之上,五心朝天,再次沉入《道引》的修炼之中。
星光太极图在意念中缓缓旋转,一丝丝游离于天地间的稀薄灵气,开始向他汇聚。
夜渐深,两轮血月高悬。
密林深处,一点微弱的星辉与气血红光,在寂静中交替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