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风寨 定名昊宇
秦昊缩在商队最后一辆货车的车板下,磨破的草鞋露出脚趾,正无意识地抠着木板缝里的泥。
十五岁的少年,套着件洗得发灰的短打,风一吹,衣料就贴在嶙峋的肋骨上,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
“耗子!
卸完货去挑水!”
老胡的鞭子在半空抽得脆响,惊得驮货的骆驼打了个响鼻。
秦昊应声爬起来,袖口蹭过额头的汗,露出胳膊上青紫的勒痕。
他在商队打杂快十年了,从记事起就被叫做“耗子”——钻货堆比谁都快,挨了骂就缩在角落,跟阴沟里的耗子没两样。
没人问过他爹娘是谁,就像没人在乎路边的石子会滚向哪里。
商队今晚歇脚的清风寨,就立在前面的山坳里。
寨门是两扇包着铁皮的木门,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幡旗,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清风寨”字,倒和古月村寨的格局有几分像——矮墙围着错落的土坯房,屋顶晒着草药和谷物,寨民们见了商队,眼神里既有警惕,又藏着几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秦昊搬着货箱往寨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缝隙里嵌着干枯的草屑。
路过寨口那棵老榕树时,他忽然顿住了。
秦昊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病床上的消毒水味,林晚拖着行李箱的背影,还有弥留之际,眼前晃过的天宇的脸。
天宇死在十六岁的夏天,倒在孤儿院后巷,手里还攥着要分他的半块冰棒,化了的糖水浸得他手心发黏。
“天宇……”秦昊低声念着,喉结滚了滚。
那时候他总笑这名字太文气,不如叫“铁蛋”实在,现在却觉得这两个字烫得烧心。
他望着寨子里亮起的灯火,土坯房的窗纸上晃着人影,隐约传来女人的咳嗽和孩子的哭闹,竟和记忆里孤儿院的夜晚有几分重合。
“我不叫耗子。”
他对着老榕树的树疤说,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叫秦昊宇。”
秦昊的秦,天宇的宇。
以后,他就是秦昊宇。
要替自己活过癌症的期限,替这具身体的原主活出名堂,更要带着天宇那份,在这蛊的世界里,看看清风寨外的山,山外的海,看看那些天宇没来得及见的光景。
胸口忽然硌了一下,是那颗灰扑扑的虫卵。
壳上的浅金纹路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是他从记事起就在自己身边的东西,一首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
秦昊宇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蛊虫,他看《蛊真人》的时候也没见过这只蛊虫。
“磨蹭什么!”
老胡的呵斥从后面传来。
秦昊宇深吸一口气,扛起地上的麻袋。
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不再是蜷缩的一团,倒像根慢慢挺首的竹竿。
清风寨的炊烟混着药草香飘过来,他望着远处亮灯的窗户,第一次觉得,这陌生的世界,或许真能让他扎下根来。
秦昊宇。
他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像在刻一个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