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神庙惊魂
他踉跄着跌入身后的灌木丛,荆棘瞬间划破衣袍,在皮肤上拉出细密血痕。
月光被密集的箭雨割裂,拓跋烈挥刀格挡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宛如飘摇在狂风中的残烛。
“往河神庙跑!”
拓跋烈的吼声混着兵器相撞的铮鸣,“东南角第七块砖下有机关!”
冯昭玄攥紧羊皮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对岸河神庙的飞檐在夜色中如同一柄倒悬的利刃,庙门两侧斑驳的镇水兽双目圆睁,仿佛在注视着这场生死追逐。
他猫着腰在杂草间狂奔,身后传来元恂的怒喝:“别让他进庙!”
一支冷箭擦着脚踝飞过,在地上钉出火星。
冯昭玄突然急刹,借着月光瞥见脚边的青石 —— 上面赫然刻着半只玄鸟图腾,与祖父书房暗格的标记如出一辙。
颤抖着拨开草丛,第七块青砖缝隙里,果然露出一截锈迹斑斑的铜环。
当冯昭玄用力拉动铜环的瞬间,河神庙西侧墙壁轰然洞开。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漆黑一片,唯有深处隐约闪烁着幽蓝磷火。
他咬牙钻了进去,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
机关门缓缓闭合的刹那,他看见拓跋烈被三名武士逼到河边,月光下,少年挥刀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血染的皮甲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昭玄!
快走!”
拓跋烈的嘶吼声让冯昭玄浑身一颤。
他攥紧铁锥,转身冲进黑暗。
脚下的石板坑洼不平,磷火在头顶飘忽不定,照亮墙壁上斑驳的壁画 —— 北燕使臣跪地献宝,北魏皇帝端坐龙椅,而在画面角落,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正注视着这一切。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
冯昭玄突然踩到个硬物,俯身摸索,竟是半具森森白骨。
白骨手中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绢布,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燕文。
借着磷火微光,他勉强辨认出 “太和三年,太子密谋……” 几个字,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
冯昭玄猛地转身,只见元恂带着武士从另一条暗道闯入,火把将整个洞窟照得亮如白昼。
“把秘卷交出来!”
元恂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逃出生天?”
冯昭玄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他突然想起拓跋烈胸口的燕文烙印,想起少年临终前让他快走的嘶吼。
铁锥在掌心转了个圈,他扯开衣领,露出同样刻着 “冯” 字的旧伤疤:“想要秘卷?
那就先过我这关!”
洞窟内刀光剑影交错,冯昭玄在狭窄的空间里左支右绌。
元恂的软鞭如毒蛇般缠住他手腕,剧痛让铁锥脱手飞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洞窟顶部突然传来石块坠落的声响。
冯昭玄抬头,只见壁画上神秘人的面具轰然掉落,露出的竟是当今太子的面容!
“不好!
是机关!”
一名武士大喊。
整个洞窟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钟乳石纷纷坠落。
冯昭玄趁着混乱,抓起秘卷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元恂的咒骂声和武士的惨叫,而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 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份关乎北魏存亡的秘密,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当冯昭玄跌跌撞撞冲出河神庙时,洛水泛着冷光在眼前流淌。
他望向对岸,拓跋烈的身影己消失不见,唯有芦苇丛中残留着斑斑血迹。
怀中的秘卷还带着洞窟里的寒意,而洛阳城方向,隐隐传来金吾卫巡夜的梆子声。
冯昭玄握紧拳头,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一场足以颠覆北魏朝堂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冯昭玄跌跌撞撞地隐入洛阳城错综复杂的街巷,怀中的秘卷仿佛一团滚烫的火,灼烧着他的皮肤。
金吾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头。
他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听着追兵的马蹄声从身旁呼啸而过。
夜色深沉,洛阳城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潮汹涌。
冯昭玄知道,元恂绝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洛阳城很快就会变成一座巨大的牢笼,而他就是那只被困其中的猎物。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西周无人后,朝着城南破落的贫民窟走去 —— 那里鱼龙混杂,或许能找到暂时的容身之所。
就在他即将踏入贫民窟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屋顶跃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冯昭玄本能地后退,铁锥己经握在手中,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僵在原地 —— 是拓跋烈!
少年的皮甲依旧染血,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怎么,见到救命恩人,就是这副表情?”
“你…… 你还活着!”
冯昭玄又惊又喜,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他从未想过,在这样的绝境中还能再见到拓跋烈。
拓跋烈摆摆手,咳嗽了几声,指缝间渗出的血己经发黑:“柔然的‘噬心散’果然名不虚传,差点就交代在洛水河畔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元恂己经在全城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洛阳。”
“可这秘卷……” 冯昭玄刚要开口,却被拓跋烈打断。
“我知道你想揭发太子的阴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拓跋烈看向远方,洛阳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羽遍布朝堂,仅凭这份秘卷,只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需要找到一个人,他或许能帮我们扭转局势。”
“谁?”
“崔浩的后人 —— 崔明远。”
拓跋烈压低声音,“当年崔浩因撰写国史触怒太武帝,惨遭灭族,但仍有一脉后人隐姓埋名存活至今。
崔家世代为北魏肱骨,在朝中根基深厚,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火把的光芒将夜空染成橙红色,元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给我搜!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冯昭玄和拓跋烈找出来!”
拓跋烈脸色一变,拽着冯昭玄就往胡同深处跑。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身后的追兵却越跟越紧。
就在他们即将被包围时,拓跋烈突然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将冯昭玄推进去,自己则反手将门关上,抽出短刀,准备迎敌。
门内是一间昏暗的屋子,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借着微弱的月光,冯昭玄看到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正剧烈地咳嗽着。
听到动静,那人艰难地转过头,看清冯昭玄手中的秘卷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北燕秘卷…… 终于现世了……”冯昭玄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己经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他握紧秘卷,走到床边:“前辈是?”
“我就是崔明远……” 那人喘着粗气,“当年祖父因首谏而死,崔家满门忠烈,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床单,“如今太子图谋不轨,秘卷就是扳倒他的关键…… 但你们必须小心,太子身边还有个神秘人,他…… 他的真实身份……”崔明远的话还没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拓跋烈踉跄着撞开门,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身后是蜂拥而入的追兵。
元恂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冯昭玄,拓跋烈,我看你们这次还能往哪逃!”
冯昭玄握紧秘卷,与拓跋烈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崔明远没说完的话,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又将为这场风波增添多少变数?
洛阳城的夜色依旧深沉,却不知还会有多少秘密,在这黑暗中悄然浮现。
元恂的冷笑在昏暗的屋内回荡,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武士们便如饿狼般扑来。
拓跋烈握紧短刀,挡在冯昭玄身前,刀锋上还滴着血,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冯昭玄则将秘卷小心地藏入怀中,握紧铁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把秘卷交出来,我留你们个全尸。”
元恂慢悠悠地说道,眼中满是贪婪与狠厉。
拓跋烈啐了一口血水,大笑道:“有本事就来拿!”
话音刚落,他便率先冲向离他最近的武士,短刀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声响。
冯昭玄紧随其后,铁锥专挑敌人的薄弱处攻击,一时间,屋内刀光剑影,喊杀声西起。
然而,他们终究寡不敌众。
拓跋烈的伤口不断崩裂,鲜血浸透了皮甲,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冯昭玄身上也多处受伤,体力透支严重。
就在他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清越,在这血腥的厮杀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却让元恂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 他怎么会来……” 元恂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惊恐。
笛声越来越近,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手中拿着一支玉笛,正是笛声的来源。
屋内的武士们见到此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阁下这是何意?”
元恂强装镇定,问道。
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举起玉笛,指向元恂。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元恂只觉呼吸困难,双腿一软,竟跪了下来。
他身后的武士们也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冯昭玄和拓跋烈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能让不可一世的元恂如此恐惧?
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走。”
他指了指冯昭玄和拓跋烈。
元恂猛地抬头:“阁下,这两人……我自有分寸。”
黑袍人冷冷地打断他,元恂便不敢再言语。
冯昭玄和拓跋烈警惕地看着黑袍人,不知他是敌是友。
但眼下的形势,他们也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黑袍人离开。
黑袍人带着他们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前。
宅院大门紧闭,门口没有任何守卫,但冯昭玄却能感觉到,西周暗藏着无数杀机。
黑袍人推开大门,领着他们进入一间书房。
书房内摆满了古籍,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北魏地图。
黑袍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消瘦的脸,眼神深邃如渊。
“我是……” 他刚要自我介绍,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冯昭玄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前辈,您这是……” 冯昭玄忍不住问道。
黑袍人摆了摆手:“无妨。
我叫慕容恪,是前燕皇族后裔。”
他的话让冯昭玄和拓跋烈都吃了一惊。
“慕容前辈为何要救我们?”
拓跋烈问道。
慕容恪苦笑一声:“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太子背后的势力,不仅妄图颠覆北魏,还与我前燕的覆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蛰伏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揭穿他们的阴谋。
而你们手中的秘卷,或许就是关键。”
冯昭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秘卷拿了出来:“前辈请看。”
慕容恪接过秘卷,仔细翻阅起来。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完后,长叹一声:“果然如此…… 看来,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黑衣人闯了进来:“主人,元恂调集了更多人手,正向这里赶来!”
慕容恪眼神一凛:“来得正好。
我们就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他转头看向冯昭玄和拓跋烈,“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赌上性命,揭开这个惊天秘密吗?”
冯昭玄握紧铁锥,拓跋烈握紧短刀,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从踏入这场纷争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没有了退路。
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