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帆布包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看着树干上斑驳的裂痕里渗出深褐色的汁液,混着雨水往下淌,像极了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槐花香,甜腻得有些发腻,像是腐烂的糖块在发酵。
“阿砚,你可算回来了。”
三叔公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雨里,他那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被雨水泡得发亮,佝偻的背像只被踩扁的虾米。
我这才发现他左眼的位置是空的,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边缘结着暗红色的痂,雨水顺着窟窿往里灌,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三叔公,我爷他……”话到嘴边突然哽住,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出发前接到村里的电话,是村东头的哑婆打来的,她对着听筒啊啊地叫,背景里传来风声和树枝摇晃的咯吱声,我勉强从混乱的声响里拼凑出信息——爷爷在槐树林里走丢了,找了三天才在老槐树下发现,人已经硬了,脸上带着笑,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槐花蜜糕。
“先回家吧,雨大。”
三叔公转身往村里走,拐杖敲击青石板路的声音在雨幕里格外清晰,“笃、笃、笃”,像在敲谁的棺材板。
他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蜿蜒的疤痕,那是三十年前被槐树林里的毒蛇咬的,村里人都说那蛇是老槐树成精变的,专咬想离开村子的人。
村子比我记忆里更破败了。
土坯墙大多塌了半边,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夯土,像溃烂的伤口。
路边的排水沟里积着墨绿色的水,飘着些不知名的碎絮,凑近了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腥气,像是谁家的肉铺坏了存货。
家家户户的门都关得紧紧的,窗纸糊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都不露,整个村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雨丝落在屋檐上的簌簌声。
“他们都怕。”
三叔公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说,“怕你爷,也怕你。”
我脚步一顿,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十年前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我蹲在老槐树下哭,爷爷蹲在我旁边,手里拿着块槐花蜜糕,说:“阿砚,走了就别回来,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