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宣告
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冰渣，割得喉咙生疼，肺叶里灌满了那浓烈的、铁锈与腐土混合的死亡气息。
他死死盯着母亲头顶——那血红的骷髅，那两点幽蓝的魂火，那搏动着的、猩红的327。
**327…**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意识里。
什么意思？
天？
时辰？
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残酷的计量？
母亲那惊恐无助的脸，在灰白色的视野里格外刺眼，与那悬于头顶的死亡符号形成最残忍的对比。
“妖…妖怪！”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死寂，是村里最碎嘴的张寡妇，她指着墨羽，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乌鸦精！
引来这么多丧门星！
还…还弄碎了武魂殿的神器！
他要害死我们全村啊！”
恐惧像瘟疫般瞬间蔓延。
刚才还只是惊惧排斥的目光，此刻彻底变成了看邪祟的憎恶和恐慌。
“滚出去！
墨家小子滚出去！”
不知谁带的头，愤怒的吼声此起彼伏。
“不能让他留在村里！
不吉利！”
“他娘头顶是不是也有那鬼东西？
快看看他爹！”
“离他们一家远点！
沾上晦气要倒大霉的！”
人群像躲避瘟疫般，哗啦一下以墨羽为中心散开一个大圈，将他彻底孤立在祠堂中央冰冷的青石地上。
那些投向他的目光，不再有丝毫的同村情谊，只剩下***裸的恐惧、厌恶，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连他父母，也被这汹涌的恶意逼得连连后退，父亲墨山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死死攥着妻子的胳膊，眼神复杂地看向祠堂中央的儿子，有惊惧，有茫然，还有一丝被连累的屈辱和痛苦。
素云涛终于从水晶炸裂的震撼和那刺骨死寂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他脸上惊骇未褪，但作为武魂殿执事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压过了本能的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翻腾的心绪，拨开挡在身前的村民，重新站到墨羽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眼神锐利地审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件奇特的、蕴藏着危险力量的物品。
“墨羽！”
素云涛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官方的冷硬，试图压下祠堂里的骚乱，“你的武魂…很特殊。”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告死之鸦…前所未见。
先天魂力…更是惊人！
能撑爆测试水晶，这绝非寻常满魂力可比！
这证明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混乱的水面，激起更大的波澜。
“天赋？
带来死亡的天赋吗？”
有人小声嘀咕，充满不忿。
“执事大人，您可不能…”墨山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素云涛抬手，制止了墨山的话，也压下了村民的议论。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墨羽那双依旧残留着幽蓝光晕、此刻却空洞茫然的瞳孔，沉声道：“此等天赋，埋没在这小山村是暴殄天物！
跟我走！
去诺丁城！
去武魂殿！
只有那里，才能发掘你真正的潜力，给你最好的资源和教导！
你的未来，不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试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奇货”。
去武魂殿？
墨羽的意识浑浑噩噩，素云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维，都牢牢地被母亲头顶那个血色的骷髅印记攫住。
那搏动的327，每一次微弱的光暗变化，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的心脏上。
不能走。
他走了，母亲怎么办？
那悬在头顶的死亡，那冰冷的倒计时…谁来阻止？
这诡异的能力，这双能看见死亡的眼睛，能做什么？
他一片混乱。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素云涛，再次投向人群外围的母亲。
王氏正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身体佝偻着，咳得撕心裂肺。
在墨羽那双特殊的眼睛里，她头顶那血色骷髅的幽蓝魂火，在她咳嗽的瞬间，仿佛燃烧得更旺了一些！
那搏动的327，似乎…微微黯淡了一丝？
不！
不是黯淡！
是那个“7”的末端，极其细微地…模糊了一丁点！
几乎难以察觉！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变化，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墨羽混乱的脑海！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那倒计时…在走！
****母亲每一次痛苦的咳嗽，每一次生命的消耗，都在推动着那个猩红的数字，向终点逼近！
**“娘——！”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喊，猛地从墨羽喉咙里炸开！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和绝望，让所有聒噪的村民都瞬间失声！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武魂殿，什么天赋，什么村民的恶意！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素云涛，踉跄着，疯了一样冲向祠堂外围的父母！
“羽儿！”
王氏听到儿子的呼喊，强忍着咳嗽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满是惊惶和担忧。
“拦住他！
别让这邪祟靠近！”
张寡妇尖声叫道。
几个被恐惧和排斥驱使的壮实村民下意识地横跨一步，试图挡住墨羽的去路。
“滚开！”
墨羽双眼赤红，瞳孔深处那幽蓝的魂火仿佛要烧穿眼眶！
他根本没看清是谁挡路，只是凭借着本能，将心中翻腾的恐惧、愤怒和对那血色印记的无边憎恶，凝聚成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就在他吼出“滚开”的刹那！
一首安静停在他略显瘦削肩膀上的告死之鸦武魂，那两点幽蓝的魂火骤然炽烈！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精神冲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以墨羽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目标，正是挡在他面前那几个村民！
噗通！
噗通！
没有任何预兆，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彻底覆盖！
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涣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也许是他们自己腐烂的尸体，也许是地狱的恶鬼扑来！
身体的力量在刹那间被抽空，双腿一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都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这诡异的一幕，比水晶炸裂更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妖法！
他…他真的会妖法！”
人群爆发出更惊恐的尖叫，如同被沸水浇到的蚂蚁，彻底炸开了锅！
再也没有人敢阻拦，村民们尖叫着，互相推搡着，连滚带爬地朝祠堂大门涌去，只想离那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少年越远越好！
祠堂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瘫软在地筛糠的几个村民，一脸惊疑不定、眼神闪烁的素云涛，以及呆立原地、面如死灰的墨山和王氏。
墨羽冲到了母亲面前，一把抓住她冰凉颤抖的手。
入手一片黏腻的冷汗。
“娘！
你怎么样？
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目光死死盯着母亲头顶。
那血色的骷髅印记依旧悬在那里，幽蓝魂火跳跃，猩红的327清晰无比。
刚才那几个村民的倒下，似乎并未对这印记产生任何影响。
它，只属于母亲。
“咳…咳咳…娘没事…羽儿…你…”王氏想安慰儿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咳得腰都首不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
在墨羽眼中，随着这阵咳嗽，那骷髅印记下方的猩红数字，那末尾的“7”，似乎又…极其极其轻微地模糊了一丝丝！
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爹！
娘病了！
她病得很重！”
墨羽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墨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急切，“我们…我们快去找大夫！
找最好的大夫！”
墨山看着儿子那双异于常人的、仿佛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又看看妻子痛苦咳嗽的样子，再看看祠堂里一片狼藉和瘫倒的村民，最后，目光扫过角落里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的素云涛。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恐惧、屈辱、对未来彻底绝望的怒火，猛地冲垮了他这个老实庄稼汉最后的理智！
“病？！”
墨山猛地甩开墨羽抓住他胳膊的手，力道之大，让墨羽踉跄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儿子，那眼神不再有父亲的慈爱，只剩下被恐惧和愤怒扭曲的陌生，“什么病？！
是你！
是你这个怪物带来的晦气！
是你不祥的武魂！
你看看！
你看看这个家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祠堂毁了！
水晶碎了！
村里人把我们当瘟神！
连…连你娘…”他指着还在痛苦咳嗽的妻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崩溃的嘶吼：“连你娘都…头顶那鬼东西是不是你招来的？！
是不是？！
你这孽障！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为什么要回来祸害我们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墨羽的心脏。
他呆住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父亲扭曲的脸，母亲痛苦的咳喘，村民逃离时留下的狼藉，素云涛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还有，那悬在母亲头顶、冰冷搏动着的血色倒计时…世界，在墨羽的感知里，彻底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只剩下无边的灰白和那刺目的猩红。
肩膀上的告死之鸦，轻轻收拢了翅膀，幽蓝的魂火无声地跳跃，映照着他煞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冰冷的绝望，如同祠堂地底渗出的寒气，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