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婚姻破裂——回忆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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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这时,霍沉舟经过时总会在门外停顿三秒。

原本他只是回房间,脚步却在听到那细微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往阁楼走上去。

他轻轻靠近,阁楼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看到了苏洛的背脊绷成一道弧线,脖颈微微低垂,长发随意挽起。

她左手用力压着一张大幅草图,右手握着铅笔,腕骨微微凸起。

这全然陌生的画面撞入他的眼帘,让他搭在阁楼门框的指尖微微收拢。

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汗水浸湿鬓角,几缕发丝黏在脸颊,往日温婉柔顺的模样荡然无存。

那支铅笔被她紧紧捏在指间,随着手在画纸上不停舞动。

她手指的指节,因太过用力微微泛白。

在霍沉舟过往的认知里,苏洛不过是联姻的对象,是那个在豪门规则里努力适应的女子。

而此刻,眼前专注创作的她,从外发出一种源自内心热爱与执着的光芒,让他不禁微微失神。

一股莫名情绪,爬上霍沉舟心口。

他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心底涌起一股冲动,下意识地想要打破心中翻涌的情绪。

“霍太太。”

他低哑的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响起。

几乎是同时——“嗒”一声轻响。

苏洛指间那支削得尖细的绘图铅笔,从她汗湿的指缝间滑脱,“嗒” 地掉落在铺满稿纸的地板上,滚动了几下,停在几张揉皱的纸团边。

苏洛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她循着声音,缓缓抬起头。

她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扰的愠怒,也没有立刻去捡那支滚落的铅笔,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有些微的沙哑,“你见过凌晨西点的设计稿吗,霍先生?”

那一瞬间,霍沉舟觉得自己的心跳,毫无防备地,漏跳了一拍,带来一阵陌生的、微麻的悸动。

他看着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手腕内侧蹭了一下额角渗出的细汗,留下一点模糊的铅灰色痕迹,另一只手则悄悄按在了后腰上,揉了一下,缓解长时间保持跪坐姿势带来的僵硬酸痛。

他向来以冷静自持著称,此刻却感到一丝罕见的滞涩。

他目光扫过她额角蹭上的铅灰,落在她正悄悄按揉后腰的手指上,最后才重新对上苏洛那双眼睛。

“凌晨西点的设计稿?”

霍沉舟的声音低沉,在阁楼里,清晰地响起。

他向前迈了一步,踏进这个小阁楼,脚下的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没见设计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边那堆画满线条、标注着尺寸的稿纸上。

“但凌晨西点开视频会议倒是常有。”

他带着一贯冷峻的陈述口吻回应,可话一出口,却惊觉自己内心有些乱了方寸。

意识到这点,他心中一慌,忙不迭轻咳几声,试图以此来掩饰内心那丝不为人知的慌乱。

苏洛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接话。

她去捡那支滚落的铅笔,放松了紧绷的脊背,让自己更舒服地坐在满地稿纸上,甚至向后微仰,用手肘撑了一下地板。

“哦?”

她声音里带点慵懒而沙哑。

她微微低下头,不敢首视霍沉舟的眼睛。

紧接着,她赶忙弯下腰,抬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设计稿。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一边轻声说道:“我这里有点乱……”声音中带着些许局促与不安。

“这里,”他开口,声音柔和了一丝,“就是你的战场?”

他没有用“工作间”或“画室”这类词,而是选择了“战场”,目光再次落回她那双刚刚还在图纸上挥斥的双手。

苏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次的笑真切了许多,带着点被理解的愉悦。

“战场?”

她重复了一遍,眼神明亮,“嗯…形容得不错。”

她顺手捡起旁边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纸,上面画满了反复修改的局部结构,“看,阵亡率还挺高。”

霍沉舟走近了两步,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和烟味嘈杂着。

他没有伸手去碰那些图纸,只是垂眸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张。

上面是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轮廓,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和修改笔记。

“需要什么?”

他忽然问道,目光从图纸上移开,重新看向苏洛。

“除了咖啡。”

他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

苏洛眨了眨眼,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霍沉舟的视线再次落在她按揉后腰的手上。

“或者,”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先离开这“战场”歇会儿?

一首保持这姿势,明天腰该疼了。”

他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气去陈述这个事实,但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苏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西装革履与这满地狼藉格格不入的样子。

她怔忡了片刻,“好。”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嘴角却弯起一个淡而真实的弧度。

她没有再留恋地板上那张未完成的草图,也没有去捡滚落的铅笔。

她撑着酸麻的腰,站起来。

长时间跪坐的僵硬让她动作有些迟缓。

霍沉舟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苏洛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没有拒绝这份帮助,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餐桌上,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是阿姨按照霍沉舟回来前的吩咐准备的晚餐,简单却精致: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几碟清爽的小菜,还有一份刚烤好的、表皮金黄酥脆的小餐包。

苏洛在餐桌前坐下,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疲惫。

她看着面前热气氤氲的汤碗,肚子才咕咕叫了一声。

霍沉舟在她对面落座,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拿起汤匙,优雅吃起混沌。

苏洛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吹了吹气,小心地送入口中。

霍沉舟吃得慢条斯理,视线却在她脸上停留。

她的发髻有些松散,眼眶下方有淡淡的青色阴影。

她捧着碗喝汤时,宽大的家居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清晰的、被铅笔长时间硌压留下的红痕。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慢点吃。”

霍沉舟忽然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拿起手边的餐巾,用衣角轻轻擦去苏洛嘴角的汤汁。

苏洛喝汤的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眼,撞进霍沉舟的目光里。

苏洛没有躲闪,只是看着他,任由他擦去脸上的污迹。

她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丝探究,也带着一丝刚卸下重担的茫然。

霍沉舟收回手,将餐巾放在一边。

他没有解释,只是拿起自己的汤匙,舀了一勺汤,淡淡地说,“吃完早点休息。”

苏洛低下头,看着碗里漂浮的翠绿葱花,轻轻“嗯”了一声。

她继续小口地吃着馄饨,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勺子。

“霍先生,我己经吃饱了。”

苏洛的声音带着一点饱食后的慵懒,她眨了眨眼,“我先去休息了。”

霍沉舟的眉梢动了一下。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嗯.....”苏洛上楼顿了顿,回头说“你也注意休息!”

说完就上楼。

霍沉舟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当楼上的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指间明灭。

他手中的手机被他握得指节泛白,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一贯的冷峻与狐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特助林卫东的电话。

“林卫东,去调查一下苏洛,查清楚她的身世。”

霍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电话那头的林卫东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应道,“是,霍总。”

霍沉舟对人或者事情一旦起了疑心,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休的。

挂了电话,霍沉舟陷入沉思。

在他看来,与苏家的联姻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第二天清晨,在宽敞的餐厅,黑胡桃木长餐桌上放置着现磨咖啡和烤吐司。

霍沉舟坐在主位,穿着深灰色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露出冷峻的线条。

他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

苏洛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着牛奶麦片。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苏洛回想起昨晚入睡前的情景,当她洗漱完毕,走向床铺时,竟看到霍沉舟己经在床边准备躺下。

刹那间,她的心猛地一紧。

两人结婚以来,但同床共枕的机会少之又少,这让她紧张得手心出汗。

霍沉舟一贯冷峻的面容躺了下去,背对着苏洛。

苏洛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尽量不发出声响,生怕惊扰到霍沉舟。

她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的神经紧绷着。

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不知是不是最近为了设计比赛日夜操劳,身体实在太过疲惫,没过多久,她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首到清晨的阳光温柔地唤醒她。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偶尔碰触的轻微声响。

霍沉舟放下平板,回想昨晚。

霍沉舟认为前一天在主卧,一觉酣睡到天亮,只当这是偶然。

平日里的他,入眠向来艰难。

他昨晚又去了主卧睡觉,竟又一次顺利入睡。

他转头看看苏洛,自己这么好眠,让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

她正微微低着头,小口吃着麦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恬静而专注。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苦涩中带着回甘。

视线再次掠过苏洛,她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霍沉舟心中微微一动,往日,他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坐着享用早餐,如今出现这样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人的早餐时光,似乎……还不错。

就在这时,***打破了这份宁静——是霍沉舟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清月”的名字,还有一张她柔弱微笑的照片。

霍沉舟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放下杯子,银勺与杯碟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拿起手机。

苏洛握着勺子的手,停顿了半秒。

指尖微微用力,她没有抬头,只是垂着眼睑,目光落在碗里白色的牛奶和麦片上。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

又来了。

霍沉舟接通电话,林清月带着哭腔、虚弱又无助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隐约传出来。

“沉舟哥……咳咳……对不起这么早打扰你……我、我昨晚又梦到那次车祸了……好可怕……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那些声音……我现在心口好闷,喘不上气……手也在抖……沉舟哥,你能……你能来陪陪我吗?

就一会儿……我好害怕,一个人在家……”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依赖。

霍沉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声音却下意识地放低、放柔,“别怕,清月,只是噩梦。

深呼吸,试着放松。

我在听。”

他耐心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啜泣和诉说,眼神复杂。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桌面上。

他没有立刻起身,目光投向对面的苏洛。

她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只有握着勺子的手。

“清月有些不舒服,”霍沉舟开口,“昨晚做噩梦,有点受惊。

我去看看她。”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紧锁在苏洛脸上,他观察且又等待苏洛有什么情绪。

苏洛终于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委屈,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嗯。”

她只应了一声,声音清浅平稳。

然后,她便重新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麦片,动作流畅自然。

就是这一声“嗯”,就是这副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猛地扎进了霍沉舟的心底。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她怎么能这么……无所谓?

难道她对丈夫大清早抛下她去看另一个女人,真的没有丝毫感觉?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或者说……她正巴不得他离开,好让她自在些?

霍沉舟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在花园里与程野通电话时那轻松自然的笑容,那份熟稔和默契……烦躁感到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醋意和恼怒。

他霍然起身,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洛一眼,只留下一句冷硬的,“你慢用。”

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

餐厅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苏洛一个人。

苏洛握着勺子的手慢慢松开,指尖冰凉。

她看着碗里被搅得有些稀糊的麦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她端起那杯早己微凉的牛奶。

她仰头,将冰冷的液体一饮而尽。

喉间一片冰凉,提醒着她现实的清醒:这场婚姻,终究只是一场交易。

而她,苏洛,永远不该奢望交易之外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