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即地狱
不是她那张堆满零食和抱枕的懒人沙发。
眼前是发黑的木头房梁,空气里一股子霉味混着劣质墨水的怪味。
身上盖的粗布被子硬的硌人。
“***?”
她嗓子干得发哑。
嗡——!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个劣质大喇叭,一阵尖锐的杂音猛地炸开,疼得她差点从硬板床上滚下来。
绑定确认中...绑定对象:林小满(原名林晚)...绑定成功。
系统:社畜心声吐槽模块(测试版)...运行状态:不稳定...滋滋...祝您...穿越愉快?
...机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股子程序员的敷衍和不耐烦,最后那句“穿越愉快”还带着电流杂音。
“愉快你大爷!”
林小满抱着头,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在脑子里咆哮,“什么破系统!
我昨天还在肝PPT!
我就眯了一下!
我就眯了一下啊!”
杂音慢慢消退,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了进来,像劣质U盘强行拷贝。
大明。
洪武年间。
礼部。
仪制清吏司。
从九品...小吏?
林晚?
俸禄...一个月多少来着?
米?
布?
还有点儿少得可怜的宝钞?
“完了。”
林小满,现在该叫林晚了,眼神呆滞地望着黑黢黢的房梁,“996猝死,喜提地狱模式无限续杯?
大明公务员?
还是最低等的?
这比被甲方折磨还狠啊!”
她绝望地闭上眼。
“让我回去...我宁愿再改十版方案...不,二十版也行...”没人搭理她。
只有窗外远远传来几声梆子响,天快亮了。
礼部衙门,仪制清吏司那间最靠边、最破的值房里。
林晚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还有点不合身的青色官袍,感觉自己像个偷大人衣服穿的傻子。
***底下的硬木凳子硌得慌,面前桌案上堆着些发黄的旧档,空气里浮动着灰尘。
值房里还有另外两个小吏,埋着头,刷刷地抄写着什么,安静得像两个假人。
没人说话。
没人看她。
“窒息...绝对的职场冷暴力...”林晚在心里哀嚎,“社恐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歹给个入职培训啊喂!”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人抄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全是些“礼”、“仪”、“制”、“式”之类的字眼,看得她头晕眼花。
“这都什么玩意儿?
行为规范守则?
还是年会流程预案?”
她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跑火车,“比我们公司那本破员工手册还厚...关键这玩意儿真有人看?
有人背?”
咕噜噜...肚子叫得响亮。
她尴尬地缩了缩脖子。
记忆里,那份微薄的俸禄...好像只够买点糙米咸菜?
想吃肉?
梦里啥都有。
“淦!
工资低到令人发指!
这破班上的意义何在?
图它不包吃住?
图它早晚打卡?
图它随时可能被‘优化’——就是咔嚓掉脑袋?”
林晚内心的小人疯狂捶地,“老朱头!
你丫才是史上第一黑心资本家!
压榨打工人到骨头渣都不剩啊!”
她赶紧捂住嘴,惊恐地左右看看。
另外两人依旧头也不抬,笔走龙蛇。
还好。
心声没漏出来。
吓死爹了。
一天就在这种死寂和内心疯狂刷屏中熬了过去。
黄昏时分,值房里更昏暗了。
另外两人收拾东西,悄无声息地走了。
林晚被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吏通知:今晚轮到她值夜。
“值夜?”
林晚懵了,“有加班费吗?
管饭吗?”
老吏像看傻子一样瞥了她一眼,甩下一句“戌时初刻到隔壁值房候着”,转身就走。
“......”林晚石化在原地。
“996不够,还得007?
老朱头,算你狠!”
她内心悲愤,“生产队的驴也得喘口气吧?
这破地方,连WIFI都没有!
刷个手机解闷都不行!
干熬一晚上?
杀了我算了!”
隔壁的“值房”稍微大点,但也半斤八两。
点着两盏昏暗的油灯,光线勉强能照亮桌案。
林晚缩在角落一张小凳子上,感觉***己经不是自己的了。
外面黑漆漆的,静得吓人。
只有远处宫墙更鼓的声音,单调地报着时辰。
“困...好困...”林晚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
昨晚就没睡好,白天又高度紧张,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不行...不能睡...万一老朱头半夜查岗...”她强行撑开眼皮,又无力地耷拉下去,“查个屁岗...人家在乾清宫批奏折呢...哪管得着礼部角落的小虾米...”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混吃等死都这么难...早知道穿成个小地主家的傻儿子也好啊...至少能躺平...胡惟庸那老狐狸...今天好像又递了个超厚的折子上去?
老朱头肯定又在骂娘了...话说,明朝有PPT吗?
胡惟庸那折子写得花团锦簇的,引经据典,看着就头大...这不就跟我们部门老王一个德行?
汇报材料整得贼华丽,屁实质内容没有,尽忽悠老板...老板还就吃这套...”林晚的思绪越飘越远,意识渐渐模糊。
她没注意到,隔壁那间更大、更核心的值房,灯火通明。
乾清宫西暖阁。
朱元璋揉了揉发酸的眼角。
案头堆着小山般的奏章,烛火跳跃,在他疲惫而刚硬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拿起一份新到的奏本。
很厚。
署名:胡惟庸。
“哼。”
朱元璋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展开奏本,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工整漂亮的馆阁体。
胡相这篇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
文采斐然,字字珠玑。
通篇颂扬圣德,细数开国以来各项伟业,尤其是他胡惟庸主持中书省后,如何“夙夜匪懈”、“鞠躬尽瘁”,使得朝廷如何“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辞藻之华丽,用典之精妙,堪称典范。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着。
胡惟庸的奏疏,一向如此。
华丽,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处。
但看多了,总觉得隔着一层厚厚的、滑不溜手的锦绣绸缎,摸不到底下的东西。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无非又是些“天降祥瑞”、“圣心烛照”之类的套话。
看得他心头一阵莫名的烦躁。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清晰、带着浓浓困倦和极度不耐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像根钢针一样,猛地扎进了他的耳朵里:“啧!
胡惟庸这PPT做得...花里胡哨的...图表呢?
数据呢?
ROI呢?
...一看就没憋好屁!
纯纯忽悠老板!
老朱头...你可长点心吧...别被这老狐狸糊弄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古怪腔调(“屁踢踢”?
“肉哎”?
“老朱头”?
),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嫌弃和笃定?
“谁?!”
朱元璋瞳孔骤然收缩,厉喝出声!
握着奏本的手猛地一紧,坚硬的纸张发出刺啦一声脆响。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霍然抬头!
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暖阁!
空无一人!
只有侍立在远处的几个小太监,被他这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全跪倒在地,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地面,大气不敢出。
“陛下息怒!”
老太监王景弘反应最快,声音都变了调,扑跪在御案前。
朱元璋没理他们。
他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奏本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声音...那声音太近了!
近得就像贴在他耳边说的!
带着温度的呼吸仿佛还喷在耳廓上!
可眼前,除了抖成一团的太监,只有摇曳的烛火和自己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幻觉?
太累了?
不!
不可能!
那声音里的鄙夷和笃定,如此鲜活!
如此刺耳!
“花里胡哨”...“没憋好屁”...“忽悠老板”...“老狐狸”...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老朱头...你可长点心吧...”!
一股寒意,混合着被冒犯的滔天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手中那份胡惟庸的奏疏。
华丽的辞藻,完美的格式...在刚才那个声音的映衬下,忽然显得那么刺眼,那么...虚伪?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朱元璋盛怒惊疑之下,手肘猛地撞到了御案一角!
那方象征着无上皇权、沉重无比的蟠龙玉玺,竟被震得从案头滑落!
玉玺翻滚着,带着沉闷骇人的声响,狠狠砸在铺着厚厚地毯的金砖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