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刑场上的沙砾，刮在人脸上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浓得化不开，那是血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头。
高台之上，苏晚意被迫跪在冰冷的木板上，粗糙的木刺硌着她的膝盖，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剜心的痛楚。
她费力地抬起头，脖颈上的木枷沉重得几乎要压断她纤细的骨头。
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那些或麻木、或兴奋、或带着一丝怜悯的面孔，精准地定格在监斩台侧那两个依偎的身影上。
她的嫡姐，苏玉瑶。
一身簇新的石榴红宫装，云鬓高耸，金钗闪耀，衬得她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此刻，她正微微侧着头，樱唇凑在七皇子萧承泽的耳边，不知在低语什么。
萧承泽，那个曾在她耳边许下“此生不负”誓言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蟒袍，气度雍容。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目光遥遥落在刑台上的苏晚意身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
那眼神，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
就是这两个人！
一个是她血脉相连的嫡姐，从小被她视作最亲近的依靠；一个是她倾尽所有去爱、去辅佐的皇子，她为他殚精竭虑，用尽现代的知识积累，助他一步步在朝堂站稳脚跟，甚至不惜动用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人脉，为他扫清障碍。
她为他们付出了一切。
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苏玉瑶精心策划的诬陷，是她闺房里被“搜出”的、诅咒帝后的巫蛊人偶！
是萧承泽在金銮殿上，面对如山铁证（伪证）时，那毫不犹豫、冰冷绝情的指认！
是他亲口定下的“妖女祸国，罪不容诛”的判词！
“苏晚意，你可知罪？”
监斩官刻板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像钝刀子割肉。
知罪？
苏晚意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自己血的咸腥。
她想放声大笑，笑这荒唐的命运，笑自己愚蠢的真心，笑这吃人的世道！
可她发不出声音，枷锁卡得她呼吸困难，所有的悲愤与不甘都堵在胸口，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将他们的模样，连同他们脸上那虚伪的悲悯（苏玉瑶甚至适时地用丝帕沾了沾眼角）和冷漠的得意，深深地、刻骨地烙印进灵魂深处！
那眼神，淬了血，淬了毒，燃着九幽地狱的业火。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她定要化作厉鬼，食其肉！
寝其皮！
让他们也尝尝这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推入地狱的滋味！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拖长了音调的嘶喊，像一道催命符，狠狠砸下。
寒光骤闪！
苏晚意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颈后那股凌厉无匹、割裂空气的冰冷杀意，如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极致恐惧，瞬间炸开，淹没了滔天的恨意。
她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试图缩起脖子，徒劳地想要避开那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了。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撕裂了苏晚意自己的喉咙，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冲天的怨毒，冲口而出！
***“啊——！”
苏晚意猛地从拔步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首接蹦出来，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额头上、颈后、脊背瞬间被一层冰冷黏腻的汗水浸透，单薄的丝绸寝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寒意。
眼前一片昏黑，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是梦？
不！
那断头台上冰冷的枷锁、颈后凛冽的刀锋、嫡姐那虚伪的泪眼、萧承泽那绝情的漠视……还有最后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黑暗……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抬起颤抖的手，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摸向自己的脖颈。
入手光滑，温热。
没有沉重冰冷的木枷，没有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没有身首分离的剧痛。
只有属于少女的、纤细而温热的脖颈，完好无损地连接着她的头颅。
苏晚意的手僵在那里，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
她急促地转动眼珠，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聚焦。
熟悉的雕花拔步床顶，垂挂着半旧的、绣着折枝海棠的烟霞色帐幔。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她惯用的兰芷熏香味道，混合着一种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冷气息。
窗棂外透进熹微的晨光，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靠墙的红木梳妆台上，一面菱花铜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朦胧的黄光。
这里是……她在苏家那个偏僻小院里的闺房！
是她及笄之前住的地方！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梳妆台前，动作因为极度的急切和难以置信而显得笨拙踉跄。
冰冷的铜镜边缘硌着她的手指，她顾不得这些，双手死死撑住镜台边缘，将脸急切地凑近了那面模糊的镜面。
昏黄的镜面里，映出一张脸。
一张属于少女的脸。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尚未完全长开，却己能窥见日后足以令京城贵女失色的清丽轮廓。
只是此刻，这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发被冷汗濡湿，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鬓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魂未定、茫然无措，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瞳孔最底层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与冰冷。
镜中的少女，眼神陌生得让她心惊。
那不是属于十五岁苏晚意的天真和怯懦，那里面沉淀的东西太过沉重，太过黑暗。
苏晚意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自己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再次落到那完好无损的、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是真的。
不是梦。
那些剜心刻骨的背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断头台上冰冷绝望的终结……都真实地发生过。
而现在……她回来了。
回到了及笄这一年，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开始、所有仇人尚未得逞、所有血债都还来得及清算的起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与冰冷恨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心防，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苏晚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沸腾、逆流，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地、狠狠地咽了下去。
镜中的少女，苍白的唇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属于十五岁少女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从九幽黄泉爬回来的厉鬼才有的森然和怨毒，冰冷刺骨，带着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娇嫩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点痛楚，比起断头台上那一刀，算得了什么？
这点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更加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溢出，在寂静的清晨闺房里幽幽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苏玉瑶。
萧承泽。
还有那些前世落井下石、踩着她尸骨往上爬的魑魅魍魉……她的目光缓缓移开，透过菱花铜镜模糊的反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两张此刻想必正沉浸在各自美梦中的、虚伪恶毒的脸孔。
镜中少女眼底最后一丝茫然和惊惧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于地狱之火、冰冷坚硬如万年玄冰的决绝。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浸透了血与恨的毒汁，清晰地敲打在冰冷寂静的空气里，“这一世，我苏晚意，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窗外，熹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最后一层浓重的夜色，将一片惨淡的灰白涂抹在窗纸上，勉强照亮了这间清冷的闺房，也照亮了铜镜前，少女眼中那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再无一丝温情的深渊。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浓得化不开，那是血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头。
高台之上，苏晚意被迫跪在冰冷的木板上，粗糙的木刺硌着她的膝盖，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剜心的痛楚。
她费力地抬起头，脖颈上的木枷沉重得几乎要压断她纤细的骨头。
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那些或麻木、或兴奋、或带着一丝怜悯的面孔，精准地定格在监斩台侧那两个依偎的身影上。
她的嫡姐，苏玉瑶。
一身簇新的石榴红宫装，云鬓高耸，金钗闪耀，衬得她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此刻，她正微微侧着头，樱唇凑在七皇子萧承泽的耳边，不知在低语什么。
萧承泽，那个曾在她耳边许下“此生不负”誓言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蟒袍，气度雍容。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目光遥遥落在刑台上的苏晚意身上，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审视死物般的漠然。
那眼神，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
就是这两个人！
一个是她血脉相连的嫡姐，从小被她视作最亲近的依靠；一个是她倾尽所有去爱、去辅佐的皇子，她为他殚精竭虑，用尽现代的知识积累，助他一步步在朝堂站稳脚跟，甚至不惜动用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人脉，为他扫清障碍。
她为他们付出了一切。
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苏玉瑶精心策划的诬陷，是她闺房里被“搜出”的、诅咒帝后的巫蛊人偶！
是萧承泽在金銮殿上，面对如山铁证（伪证）时，那毫不犹豫、冰冷绝情的指认！
是他亲口定下的“妖女祸国，罪不容诛”的判词！
“苏晚意，你可知罪？”
监斩官刻板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像钝刀子割肉。
知罪？
苏晚意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自己血的咸腥。
她想放声大笑，笑这荒唐的命运，笑自己愚蠢的真心，笑这吃人的世道！
可她发不出声音，枷锁卡得她呼吸困难，所有的悲愤与不甘都堵在胸口，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将他们的模样，连同他们脸上那虚伪的悲悯（苏玉瑶甚至适时地用丝帕沾了沾眼角）和冷漠的得意，深深地、刻骨地烙印进灵魂深处！
那眼神，淬了血，淬了毒，燃着九幽地狱的业火。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她定要化作厉鬼，食其肉！
寝其皮！
让他们也尝尝这身败名裂、万劫不复、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推入地狱的滋味！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拖长了音调的嘶喊，像一道催命符，狠狠砸下。
寒光骤闪！
苏晚意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颈后那股凌厉无匹、割裂空气的冰冷杀意，如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极致恐惧，瞬间炸开，淹没了滔天的恨意。
她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她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试图缩起脖子，徒劳地想要避开那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了。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撕裂了苏晚意自己的喉咙，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冲天的怨毒，冲口而出！
***“啊——！”
苏晚意猛地从拔步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首接蹦出来，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额头上、颈后、脊背瞬间被一层冰冷黏腻的汗水浸透，单薄的丝绸寝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寒意。
眼前一片昏黑，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是梦？
不！
那断头台上冰冷的枷锁、颈后凛冽的刀锋、嫡姐那虚伪的泪眼、萧承泽那绝情的漠视……还有最后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和黑暗……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急促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抬起颤抖的手，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摸向自己的脖颈。
入手光滑，温热。
没有沉重冰冷的木枷，没有皮开肉绽的伤口，更没有身首分离的剧痛。
只有属于少女的、纤细而温热的脖颈，完好无损地连接着她的头颅。
苏晚意的手僵在那里，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
她急促地转动眼珠，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聚焦。
熟悉的雕花拔步床顶，垂挂着半旧的、绣着折枝海棠的烟霞色帐幔。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她惯用的兰芷熏香味道，混合着一种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冷气息。
窗棂外透进熹微的晨光，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靠墙的红木梳妆台上，一面菱花铜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朦胧的黄光。
这里是……她在苏家那个偏僻小院里的闺房！
是她及笄之前住的地方！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梳妆台前，动作因为极度的急切和难以置信而显得笨拙踉跄。
冰冷的铜镜边缘硌着她的手指，她顾不得这些，双手死死撑住镜台边缘，将脸急切地凑近了那面模糊的镜面。
昏黄的镜面里，映出一张脸。
一张属于少女的脸。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尚未完全长开，却己能窥见日后足以令京城贵女失色的清丽轮廓。
只是此刻，这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发被冷汗濡湿，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鬓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魂未定、茫然无措，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在瞳孔最底层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与冰冷。
镜中的少女，眼神陌生得让她心惊。
那不是属于十五岁苏晚意的天真和怯懦，那里面沉淀的东西太过沉重，太过黑暗。
苏晚意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自己的眉眼、鼻梁、嘴唇，最后，再次落到那完好无损的、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是真的。
不是梦。
那些剜心刻骨的背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断头台上冰冷绝望的终结……都真实地发生过。
而现在……她回来了。
回到了及笄这一年，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开始、所有仇人尚未得逞、所有血债都还来得及清算的起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与冰冷恨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心防，瞬间席卷了西肢百骸。
苏晚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沸腾、逆流，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地、狠狠地咽了下去。
镜中的少女，苍白的唇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属于十五岁少女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从九幽黄泉爬回来的厉鬼才有的森然和怨毒，冰冷刺骨，带着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娇嫩的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点痛楚，比起断头台上那一刀，算得了什么？
这点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更加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溢出，在寂静的清晨闺房里幽幽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苏玉瑶。
萧承泽。
还有那些前世落井下石、踩着她尸骨往上爬的魑魅魍魉……她的目光缓缓移开，透过菱花铜镜模糊的反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两张此刻想必正沉浸在各自美梦中的、虚伪恶毒的脸孔。
镜中少女眼底最后一丝茫然和惊惧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于地狱之火、冰冷坚硬如万年玄冰的决绝。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浸透了血与恨的毒汁，清晰地敲打在冰冷寂静的空气里，“这一世，我苏晚意，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窗外，熹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最后一层浓重的夜色，将一片惨淡的灰白涂抹在窗纸上，勉强照亮了这间清冷的闺房，也照亮了铜镜前，少女眼中那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再无一丝温情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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