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枯坐灯下,头大如斗。
他一个现代程序员,哪懂什么古代账目?
但沈昭月那淬火琉璃般的眼神和冰冷的威胁言犹在耳。
“妈的,权谋剧里不都这么演?
假账无非是虚开、瞒报、移花接木...” 他强迫自己冷静,努力回忆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桥段。
忽然,他注意到几笔大额粮款支出的时间点,与城外某段河道“意外”决堤的时间异常接近。
“‘好家伙!
’江临川自言自语说到,‘虚报工程款吃回扣?
这波操作放现代够判十年的了!
’借口采购‘防汛物料’,实际中饱私囊?
甚至故意制造缺口?”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
他顾不上什么借贷记账法,用最笨的办法,将时间、地点、经手人、关联事件一一列出,寻找其中的矛盾点。
困了就掐自己大腿,饿了就啃两口冷掉的点心。
打火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成了他烦躁时唯一的慰藉。
第三天傍晚,当沈昭月再次踏入这间精致的书房时,江临川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将一份用炭笔歪歪扭扭写满“疑点分析”的麻纸推到她面前。
“城南‘永丰’米行,王掌柜,与工部李侍郎的小舅子过从甚密。
关键在这几笔支出,” 他指着自己圈出的地方,声音沙哑,“时间卡在决堤前,采购的‘石料’数量惊人,但决堤处事后勘察,根本没用到多少新料。
钱去哪了?
还有,他们账面‘损耗’奇高,我怀疑是故意做亏空,方便某些人‘注资’洗钱...呃,我是说,转移赃款。”
沈昭月拿起那张粗糙的麻纸,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充满现代词汇(如“洗钱”、“注资”)但逻辑清晰的批注。
她沉默片刻,指尖在“王掌柜”和“李侍郎小舅子”的名字上点了点。
“很好。”
她将麻纸递给身后如影子般的赵公公,脸上看不出喜怒,“看来本宫没看错人,你的‘脑子’果然有趣。”
江临川刚松半口气,沈昭月下一句话却让他心沉谷底。
“不过,只揪出两条小鱼,还远远不够。”
她踱步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盛放的牡丹,“宇文拓的人,今日在朝堂上,对你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特意问起你的来历。”
宇文拓!
镇北王!
沈昭月的头号政敌!
江临川瞬间头皮发麻。
自己果然卷进了巨大的漩涡。
就在这时,一个面相刻薄、穿着管事服的中年男人(陈管事)在门口躬身:“殿下,晚膳己备好。
另外...按府里规矩,新来的侍从需得领份例,做些洒扫活计,免得闲散生事。”
他说着,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江临川。
沈昭月并未回头,只淡淡道:“陈管事说得是。
江临川,从明日起,府里后园的花木,就交给你打理了。
每日需得扫净落叶,修剪齐整,不得有误。”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临川愕然抬头。
让他去做园丁?
这是敲打?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沈昭月终于转过身,淬火琉璃般的眸子对上他惊疑不定的视线,唇边那抹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既是本宫的人,自然要...物尽其用。
无论是脑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熬夜而苍白的脸和沾了墨迹的手指,“还是这双手。”
陈管事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阴笑。
江临川看着沈昭月离去的玄色背影,又看看陈管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敲惯了键盘、如今却要拿起扫帚的手,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巨大的危机感,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这精致的囚笼,不仅锁住了他的身体,更开始试图碾磨他的意志。
而窗外,来自宇文拓的阴影,己然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