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门半掩,一缕檀香混着山间的草木气息飘出来,落在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上。
三天了,他己经在这里跪了整整三天,从最初的血气翻涌到如今的麻木,只有攥紧的拳头还在微微颤抖——里面是半块被体温焐热的干粮,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
“吱呀”一声,观门被推开条缝,一个灰袍小道童探出头来,圆圆的脸上满是为难:“我说你这人,真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青风观己经三十年没收过弟子了,师父说了,你根骨寻常,不是修仙的料。”
林默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求仙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吃苦。”
他的左眼裹着布条,渗出的血渍早己发黑,那是三天前为了抢回这半块干粮,被山匪打的。
道童还想再说什么,观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林默浑身一震,几乎要栽倒在石阶上。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踉跄着跟着道童穿过青石铺就的庭院,只见正堂前站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目光落在他身上时,竟让他觉得浑身的疼痛都轻了几分。
“你叫林默?”
老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敲在玉石上,清越入耳。
“是。”
林默赶紧低头。
“为何想修仙?”
“为了活下去。”
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我爹娘被山匪杀了,家里只剩我一个。
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半块干粮硌得他掌心生疼。
老道沉默片刻,抬手掀开了他眼上的布条。
伤口还在渗血,露出底下浑浊的眼白——那只眼睛,己经瞎了。
“根骨寻常,又废了一目,修仙之路于你而言,比登天都难。”
老道缓缓道,“但你有股子狠劲,或许能走出条不一样的路。”
他从袖中取出个灰扑扑的小瓶,“这是洗尘丹,能清你体内浊气,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造化。”
林默接过小瓶,瓶口还带着老道掌心的温度。
他“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当晚,林默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捏着那枚褐黑色的丹药,迟迟没有吞下。
道童白天偷偷塞给他的伤药还在怀里,他知道,青风观并不富裕,这枚丹药或许是观里仅存的存货。
夜深人静时,他终于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温水浸泡,连陈年的旧伤都在隐隐作痛。
但紧接着,更剧烈的疼痛涌了上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蜷缩在草堆里,死死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快亮时,疼痛终于退去。
林默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连那只瞎了的眼睛,似乎都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摊开手掌,掌心的老茧不知何时褪去了些,露出底下略显稚嫩的皮肤。
柴房的门被推开,老道站在晨光里,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洗尘丹能洗去浊气,也能逼出体内的顽疾,你能撑过来,算你过关。”
他递过来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青云诀》的入门篇,从今日起,你便在观中洒扫,闲暇时好生研习。”
林默接过小册子,封面上的三个字苍劲有力,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他抬头看向老道,见对方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泛着银光,忽然明白了——所谓修仙,或许不只是为了长生,更是为了守住这山间的一缕清风,护住像他一样挣扎求生的人。
他握紧了小册子,朝着老道深深一揖。
窗外,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巅,落在青风观的檐角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属于林默的修仙路,从这个清晨,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