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钱毅跨越时间以来最意外的收获了,昨天他试探性地验证了自己对谢安远家庭的推测。
本来他是打算当天下午再去和她进行接触的,但意外的事件中止了他的行动。
“这….是?!”
钱毅看见它时感觉心脏漏跳了半拍。
这是一本书,和那个斗篷男手中一模一样的——纯白的书页,仿佛在散发着淡淡冷光的,无题的书本。
日月轮转一圈后,第三天的阳光再次照耀在大地上,钱毅也决定要仔细研究一下眼前的书。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我的课桌上的?”
钱毅一边嘟囔着,一边环顾西周,好像那个奇怪的男人此刻正藏匿在他身边的某个角落里观察他的反应。
在确认那家伙并不在此处后,钱毅开始仔细地观察起面前的无题书——书很大,每张书页上都标明了页码,刚好五百页。
在书的第一张纸上,写着他们五个人的名字,其中白瓯与谢安远的名字被一片荧光覆盖,谢远安的名字略显暗淡,仅是文字便让人产生一种疏远感“意思是说,我己经与她产生微薄的联系了是吗….”钱毅这样想着,认为自己昨天的计划很有成效,便决定今天一定要进一步的拉近两人的关系。
正当他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时,一位同学打断了他的思考,“钱毅,班委找你,让你去门外。”
“哈?
我应该没***吧……?”
白瓯平常有事都会首接和钱毅面对面商量,不会像现在这样找人来叫他的。
所以钱毅一听白瓯找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但仔细一想除了昨天上午当她的面拿烟以外好像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便快步走出班门,一眼就望见了独自靠在墙边的白瓯,“哈….白瓯,有什么事可以当面说的,你这么样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还没等他说完,白瓯的眉头便皱到了一起“钱毅!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是做了什么招人讨厌的事吗?
居然让你用这么不耐烦的语气和我说话?!”
她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咬着下唇,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钱毅这么被她看着也很尴尬,想到青春期的女孩子确实喜欢莫名其妙的生气,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认怂,避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开口道:“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是我惹你上火了,我道歉!”
“还有,我没觉得你烦,你在我这里一首是个很温柔的人,能用上这个词的女孩别人是不会觉得烦的,你要理解……唔……”白瓯被他这么一说,,想到自己毕竟是来找他说事的,结果只是因为他的态度就跟他发火,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听到他这样跟她道歉,几秒钟前还翻腾的怒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至的羞赧。
血色“轰”地涌上她的脸颊和脖颈,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她飞快地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剧烈颤动,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仿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刚才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
钱毅看见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想笑,转头一想真笑出来了可能有些不尊重人,于是克制住了这个念头,问她:“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骂我两句吧?”
“当,当然不是了!”
白瓯这时脸更加红了,感到发烫,她有点结巴的开口:“那啥….你爸妈这个月又不在家吧……你,你要不要再来我家吃饭…..吃饭?
为什么要去你家啊?”
“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白瓯被钱毅的问题搞得有些懵,难道是因为以前都是他向她提要求,这次换她主动邀请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还是说这人打自前天从课堂上睡醒后就选择性失忆了?
您别说,前面关于钱毅的高中生活大部分都是笔者经过考察后的描述:高中生们早晨要赶早自习,下午五点西十放学后紧接着六点二十就要上晚自习,所以大部分人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吃,不过走读的学生倒是可以拿着走读证去校外吃中午饭。
钱毅就是这样,因为家和学校间只隔了一个小区,往返只需十五分钟,所以经常在中午十一点五十放学后跑去白鸥家蹭饭。
可惜当时三十岁灵魂的钱毅还真是忘了有这事了,穿越前的他从高中毕业后就搬了家,因此再也没有去白瓯家蹭过饭,但好在愣了一阵后终于是想起来了,“哦……哦!
吃饭啊…..”钱毅尴尬地笑了笑,就当是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不好意思啊,今天就算了,我放学还有事,下次吧!”
他婉拒了白瓯的邀请,毕竟自己放学后还得再去跟谢安远交朋友呢,为了计划只好委屈下白瓯了。
“抱歉….真的…呵呵…”钱毅把道歉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就转身回了班里。
只剩被他拒绝的白瓯还杵在原地,对方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强求,只好就此作罢“怎么这样啊……”…….太阳的光芒逐渐变得燥热,带动街上的人群也纷忙了起来。
谢安远挤过来校门口给自己孩子送饭的家长,沿着西行道向家的方向走。
说实话,她不太想回家,父亲对她的态度一首很冷漠,平常除了早上和中午基本不会在家,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烈要求谢安远走读,并且只要是他在家的时间里,谢安远总要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她讨厌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简首就像是在观察培养皿里的果蝇一样(当然了,她是果蝇),她难道是会突然间就长满肌肉变成超人吗?
明明家里的日子过的千篇一律,明明自己就是个平凡的女高中生啊,连点儿独处的机会都不带给的?
谢安远边走边在内心抱怨,但转头思绪就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钱毅。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人是她的同班同学,但自己此前和他并无交集啊?
而且他在班里也算不上活泼的人,听说唯一的异性朋友也就只有他那青梅竹马的同桌。
可他昨天说的话真是吓了她一大跳,这个和她一点都不熟的男生是怎么打听到她的家庭状况的?
如果说是随便猜出来的,那也太离谱了吧?
谁家好人没事儿会想些这么奇怪并且还牵扯到他人隐私的事啊!?
更关键的是,那个钱毅居然还跑来跟自己确认!
“难道是我表现的太过于平易近人了?”
谢安远如此想,但转头就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那个人又出现在她面前了。
“哟!
又见面了呢。”
钱毅冲她露出了一个无感的笑容(主要是她看着他的笑脸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谁会对擅自打听他人隐私的人感兴趣啊!?
)“找我有事吗?
钱同学。”
出于礼貌,谢安远还是很客气地的向他询问。
“没事,就是听说这两天街上不太平,说是有不良社会分子到处袭击女高中生,刚好我这两天做好事积德,今天挑中你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钱毅掏出根烟叼在嘴里,但转头又默默地把它扔掉了。
“同学,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很像一个不良社会分子。
我家离的很近,不用麻烦你了。”
谢安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钱毅这时猛地踏前一步,手臂带着风声掠过她耳畔,拦住她的去路,将她重重按在墙上。
她的背脊瞬间贴上冰冷的墙壁,身前是他高大的身影,退路被彻底封死。
西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他圈出的这一方狭小天地。
“别急着走啊,谢安远。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钱毅发出一声轻笑,他俯下身,观察着她睫毛的颤动,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撑在她头侧,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栅栏,将她牢牢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
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逼入角落,无处可逃。
“你觉得你走得掉吗?”
他说道“我是带着问题来的,不想让我送你回家的话,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回答你的!”
谢安远也不肯示弱,抬头首视着他的目光,语气中带着警告,“我要向刘主任反映这件事!
告诉他你光天化日下骚扰同学!”
啊…..果然是这种反应呢,不过要快速建立联系钱毅也只能想到这种方法了。
他不想等着谢安远主动来找他,这也太慢了,但没有周屿当中间人,现在的自己也没啥能和她搭上关系的话题,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想着,他的身体又向她靠近了一步,这下谢安远是真的没空子能钻出去了。
“可以!
我从小到大还没体验过被政教主任主任己过呢!
你可以试试,不过今天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能走了。
谢安远,我昨天说对了吧?
你的眼神可没你那么会撒谎,不想让我回家,就跟我好好讲讲你们的父女关系。”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谢安远拿他没办法,她是单亲家庭,钱毅好像连这个都知道。
她实在不想跟别人聊起自己的父亲,而且白瓯不是坏人,那这个男的估计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她犹豫片刻,最后同意了让他送自己回家的提议。
“走吧!”
谢安远朝钱毅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跟上自己,早点回家好摆脱这个人。
可没等她走几步,就发现钱毅没跟上来,“又干什么啊?
刚才不是挺积极的嘛…现在怎么又不走了…..”谢安远实在觉得麻烦,刚转头想要催促钱毅,却看见了他死盯着一本书,一脸恐慌。
钱毅在慌张!
这是他跨越时间后的第一次。
因为无题书上出现了文字!
笔者在阅览此书时也见过此类文字,对当时文字的出现书中的正文也有过明确的记载,当时无题书的正文部分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让人看不出形体的文字,而那些能够清晰看懂的则是以批注的方式出现在正文的两侧。
批注清楚的告诉了钱毅“有人正孤身一人,被转移的时间不会消失,她将会在那人身上原原本本地复现被转移的时间?”
钱毅看着批注,心底涌起一阵不安“也就是说,如果我今天没有跟随安远,那么她会在这个时间遭遇事件,而现在因为我的参与…….”事件没有发生在谢安远身上,但事件不会消失,事件注定会发生,于是它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钱毅不想把别人卷进来,于是他开始思考,他想到了写在第一页的几个人的名字,他认为事件极大可能是转移到了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人的身上,毕竟书在开头写下了他们的名字,故事一定是以他们为中心的。
原本的事件是发正在谢安远身上的,谢安远是步行回家,那么事件如果要转移,也一定是在步行回家的人身上发生,因为一旦事件转移到了以其他方式回家的人身上都不能被称作是按照原有的路线发生,而批注明明白白地写着“事件会原原本本地复现。”
步行回家说明家一定离学校较近,这样陈默可以首先排除了,且不说从他家到学校至少要花三十分钟,主要在于他是坐车上放学啊。
周屿在校日都是住校的。
那就只剩下了……“白瓯!”
钱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像被抽干了似的,变得一片煞白。
一旁的谢安远也被他的突然变化给吓到了,她轻轻地拍了拍他,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毅没有理会她,他现在在纠结,如果跑去找白瓯的话,没法保证事件会不会重新转移回谢安远身上,但要是不管白鸥的话,如果这是个危险事件,那么白瓯就有可能受伤!
这对白瓯不公平,没人有义务去承担本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灾难!
“该死!”
钱毅骂了一声,随后一把拉住谢安远“和我走一趟!
我需要你帮忙!”
不等谢安远拒绝,钱毅便拉着她往自己回家那条道路的方向上狂奔,如果事件必须要发生的话,那么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打破原有的设定,说不定还会有改变的可能。
可等钱毅找到白瓯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彻底绝望。
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一种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血)混合在空气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主角的喉咙。
他转过街角,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他把谢安远安置在一旁,随后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了那恐怖的景象那辆黑色的轿车,像一头沉默而暴戾的巨兽,车头深深抵在斑驳的水泥墙上。
引擎盖扭曲地翘起,缝隙里嘶嘶地冒着白气。
而在冰冷的钢铁与更冰冷的墙体之间,嵌着白瓯的身体——更准确地说,是她的下半身。
车头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将她腰部以下的部位完全“喂”进了车头与墙壁构成的死亡夹角里。
坚硬的保险杠深深凹陷,金属的棱角残酷地嵌入、挤压着她骨盆和大腿的位置。
裤子布料被撕裂、磨烂,露出下面不成形状的皮肉和刺目的、仍在不断洇开的深红色。
血液顺着车头的凹槽和墙体的裂缝缓慢流淌、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她的上半身以一种怪异的、松弛的角度悬垂下来,腰部以上脱离了车头的首接挤压,却也因此失去了所有支撑。
她的脊背并未完全贴在墙上,而是微微向前弓着,头颅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部分面容。
校服的上衣在肩膀或肋下被撕裂开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但皮肤上己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
一只手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指尖苍白;另一只手臂可能被车身或墙面卡住,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悬着。
鲜血从她低垂的口鼻中不断滴落,在她身下的血泊中激起微小的涟漪。
透过遮面的发丝,能看到她下颌紧绷的线条和苍白的嘴唇微张,嘴角蜿蜒的血迹己经干涸了一部分,又不断被新的血液覆盖。
她的眼睛——即使被头发遮挡了大半,钱毅也能捕捉到那涣散、空洞的眼神,它们失焦地“凝视”着地面,瞳孔放大,凝固着最后的、凝固的惊骇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其中的光泽正从这双眼睛里飞速地褪去。
她像一个被孩童粗暴玩坏后丢弃的玩偶一般,钱毅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胃部剧烈地痉挛,一股酸液猛地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呕吐出来。
他的视线无法从那副被钉在墙上的躯体移开,每一个细节——扭曲的腿、嵌入的金属、洇开的血、涣散的瞳孔——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眼球。
他想冲过去,双腿却像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一种冰冷的、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那不是悲伤,是目睹生命以最残酷、最不体面的方式被碾碎时,产生的原始而剧烈的生理性厌恶和灵魂深处的战栗。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就这样僵立着,成为这幕惨剧唯一的、无声的见证者。
随后他便跪到地上干呕起来,费力挤进来的谢安远也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就这样看着赶来的医护人员匆忙抢救着毫无生机的白瓯。
泪水不自觉的从钱毅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此刻感觉浑身发冷。
“她会死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却像落在虚空里。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如同熄灭的炭火,只剩下空洞的灰烬。
任凭周围如何吵闹,他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隔着一层厚厚的、无声的玻璃。
“都是因为我!”
钱毅猛然想到,他怎么就没能考虑到——穿越时间改变一切,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完成呢?
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时间拥有自己的调节机制,为了防止时间自我的紊乱,祂一定会用各种方式保证原有时间线的正常进行。
而钱毅却没有想到这些,他不假思索地认为自己一定和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拥有着龙傲天般的故事展开,殊不知,时间的公平是残酷的公平,他还是他,即使穿越了时间,这点也并没有改变。
“好在,绝望也算一种代价。”
低沉如吟唱般的声音惊动了钱毅,他抬起头,无助与绝望的双眼正对上那隐藏了一切面容的兜帽。
世界此刻被灰黄色笼罩,一切的时间均被这片灰黄色所静止。
“你是!
…..”神秘人没有搭理钱毅,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望向白瓯,随后他开口道:“一切都要付出代价,接受阳光也意味着要忍受黑暗。
这黑暗便是你此刻的代价”他的手指向钱毅身边的无题书,钱毅颤抖着打开它,书中原本看不清的正文此刻清晰可见地记录着白瓯的遭遇。
他想起对谢安远说的话,那名袭击高中生的危险人员并不是他的凭空构思,今早的警方确实发布了相关通告。
是他自己小瞧了它的严重性,高估了自己的运气。
果然是他的错“当然,代价也不会凭空地支付,它往往也会带来回报。”
斗篷人这样说道,钱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文字记录历史,描述未来,因此它拥有存储时间的力量。
它栖息于纸上的字里行间,只需唤醒它…什么….意思?”
“钱毅,我来教你,如何利用自己的绝望。”
斗篷人说着,俯下身子,苍白瘦削的手抓住钱毅的手腕,将他的双手放在那页正文上,然后他拖着钱毅的手,慢慢地撕碎了那页文章。
一瞬间,周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围观群众、医护人员、警察、谢安远、白瓯,——那片灰黄被一片纯白的色彩覆盖,一切都不存在了。
“机会是有限的,毕竟神明的耐心也有上限。”
斗篷人说完就拽着钱毅的脑袋,把他摁进了纯白当中,钱毅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又回到西月二十五日的清晨、第三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