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祖宅异变,山书启途
他抱着那冰凉沉重的木匣,猫着腰摸出爷爷的卧房,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土墙,每一步都踩在自个儿擂鼓般的心跳上。
“福伯,关好门,守着爷爷。”
他压低声音,没回头。
身后传来福伯带着哭腔又强压惊惶的应答,然后是门栓小心插上的闷响。
堂屋没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高窗斜斜淌进来,在地面拉出几道惨白的光斑。
空气里那股子熟悉的桐油味、草药味,被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冷给搅和了,像是三伏天突然开了冷库门,激得墨玄尘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循着记忆,朝声响的大致方位——靠墙那张八仙桌摸去。
那是爷爷以前喝茶看报的地儿。
“呜…呜呜…” 墙角传来压抑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呜咽。
是福伯养了快十年的老黄狗“阿黄”。
平时看家护院挺凶一主儿,这会儿缩在墙角,尾巴死死夹在***沟里,浑身筛糠似的抖,喉咙里发出那种濒死的哀鸣,狗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八仙桌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个看不见的凶物。
墨玄尘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阿黄这反应,比啥警报都灵。
他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八仙桌下的狼藉。
爷爷最喜欢的一只青花盖碗,此刻碎得稀里哗啦,瓷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茶水泼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光。
问题来了。
盖碗原本好端端放在桌子正中央。
桌子稳如泰山,没地震,没刮妖风,这玩意儿怎么掉下来的?
自己长腿了?
墨玄尘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桌面上扫。
没老鼠,没蟑螂,连只飞蛾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点。
就在这时,怀里那冰凉的木匣子,猛地一烫!
不是错觉!
是实实在在的、一股灼热感透过匣子传递到他胸口皮肤上!
烫得他差点脱手把匣子扔出去!
“嘶!”
墨玄尘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把匣子抱得更紧。
这玩意儿刚才还冰得跟刚从冷库里捞出来似的,这会儿怎么跟揣了个暖宝宝似的?
还是瞬间加热到最高档那种!
匣子里那本《山》书,封面那道简单的山形纹路,在透过匣盖缝隙的微弱月光下,似乎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像劣质LED灯接触不良的闪烁,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
紧接着——“呼!”
一股阴风平地而起,毫无征兆!
卷着地上的碎瓷片和灰尘,打着旋儿,带着刺骨的寒意,首扑墨玄尘面门!
墨玄尘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躲。
那阴风擦着他耳根子过去,刮得脸上生疼。
几片碎瓷片“叮叮当当”打在身后的墙壁上。
“我靠!”
墨玄尘骂出了声,那点刚压下去的惊悸混着被偷袭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什么玩意儿?
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出来溜溜!
小爷我刚拿的博士帽,还热乎着呢,怕你?!”
他一边骂,一边飞快地把怀里的木匣子放在旁边一张条凳上。
这玩意儿太邪门,抱着它打架肯定碍事。
匣子刚离手,那股阴风似乎顿了一下,仿佛失去了主要目标。
但下一秒,堂屋里的温度骤降!
墨玄尘呼出的气瞬间变成了白雾。
墙角的老黄狗“嗷呜”一声,彻底瘫软在地,吓尿了,骚气混合着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墨玄尘打了个哆嗦,这感觉,比实验室的液氮罐漏了还邪乎!
他环顾西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八仙桌正对着的那扇雕花木窗上。
窗户纸破了个不大不小的洞。
洞外,是院子里那棵遮天蔽日的老榕树。
月光下,老榕树扭曲的枝桠影子投在窗户纸上,张牙舞爪,像无数鬼手。
就在那破洞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点,正诡异地悬浮着!
像一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墨玄尘头皮瞬间炸了!
浑身的血液都往天灵盖冲!
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萤火虫!
“妈的,真撞鬼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材料应力曲线、晶粒度分析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爷爷临终前那声嘶力竭的警告——“守好它!
太凶险!”
那绿莹莹的光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一缩,紧接着,一道筷子粗细、凝练得如同实质的灰黑色气流,无声无息地从光点中射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首射墨玄尘的眉心!
快!
太快了!
根本来不及躲!
墨玄尘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刚毕业,学位证还没捂热乎,就要交代在这祖传老宅里了?
爷爷,您老坑孙子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墨玄尘身后响起!
是那个放在条凳上的黑木匣子!
匣盖“啪”地一声自动弹开!
里面那本《山》书,封面那道山形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金光如同实质,瞬间在墨玄尘身前形成了一道薄薄的光幕,刚好挡在他眉心之前!
嗤——!
那道灰黑色的阴寒气流狠狠撞在金色光幕上!
如同烧红的烙铁***了雪堆,发出刺耳的消融声!
灰黑气流疯狂扭动、挣扎,试图穿透,却如同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墙,迅速被金光净化、吞噬,冒出一缕缕带着腥臭的黑烟!
墨玄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足以要他小命的玩意儿,在离自己眉心不到三寸的地方,被那本破书放出的金光给“吃”了!
金光持续了不到两秒,便迅速黯淡下去,缩回了书里。
匣盖“咔哒”一声又合上了。
堂屋里那股刺骨的阴寒也随之一散,温度似乎回升了些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墨玄尘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己经把博士袍里面的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完好无损。
“呼…呼…谢…谢谢啊…破…破书…”他心有余悸地看向条凳上的木匣,声音还有点抖。
这玩意儿,刚才救了他一命?
爷爷不让翻开,可它自己会蹦出来护主?
这设定也太复杂了吧?
墙角的老黄狗阿黄似乎也缓过点劲儿,虽然还瘫着,但呜咽声小了点,惊恐的狗眼看看墨玄尘,又看看那个黑匣子。
危机暂时解除,墨玄尘的脑子开始重新运转,属于材料学博士的强迫症又冒头了。
他定了定神,没去管那木匣,而是几步冲到那扇破了个洞的雕花木窗前。
他得搞清楚刚才那绿光点是什么玩意儿,还有那股要命的阴气是怎么进来的!
窗户是那种老式的支摘窗,糊着韧性不错的桑皮纸。
破洞的位置在窗户纸中央,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腐蚀或者强行钻破的。
墨玄尘凑近破洞,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院子里月光惨白,老榕树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大半地面,投下斑驳诡异的影子。
树影婆娑,除了风声,啥也没有。
那绿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低头仔细检查破洞边缘的窗棂。
木质的窗棂上,靠近破洞的位置,似乎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冰晶?
墨玄尘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抹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激得他一个激灵!
那点微小的冰晶瞬间在他指尖化开,留下一点湿痕,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腥气钻入鼻腔。
“嘶!”
墨玄尘赶紧甩了甩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什么鬼东西的‘口水’?
自带制冷和臭味双重特效?”
他猛地想起爷爷临终前含糊提到的“圈子”,还有那些“找上门的好心人”。
难道刚才那玩意儿,就是冲着这本《山》书来的?
爷爷躲了五十年,还是没躲掉?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刚才那阴风还冷。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这老宅不安全了!
爷爷走了,福伯一个老人家,加上自己这个只会烧炉子打金相的半吊子材料博士,再来一次刚才那种“阴气快递”,铁定玩完!
墨玄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点惊魂未定和强烈的好奇,再次投向了条凳上那个安静的黑木匣子。
爷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千万别翻开!
除非…除非…”除非什么?
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除非?!
刚才那救命金光,就是从这书里冒出来的!
这玩意儿,它自己会动啊!
它明显知道怎么对付那些鬼东西!
墨玄尘一咬牙,几步走回条凳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小心翼翼地再次按动木匣侧面的凹槽。
“咔哒。”
匣盖弹开。
那本深古铜色封面、带着山形纹路的《山》书,静静地躺在里面。
经历了刚才的金光爆发,它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透着古老和沉重。
墨玄尘伸出手,指尖带着点犹豫和颤抖,轻轻触碰书页边缘。
触感冰凉而坚韧,像某种处理过的兽皮,但更细腻。
他试着翻开封面。
第一页,没有想象中的鬼画符或者长篇大论。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用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篆书又带着点象形意味的字体书写。
墨玄尘完全看不懂!
“靠!
天书啊这是?”
墨玄尘傻眼了,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爷爷也没留个翻译器啥的?
他不死心,又小心翼翼地往后翻了一页。
第二页,依旧是那种看不懂的古字。
第三页,还是。
墨玄尘有点泄气,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书关键时刻能救命,但平时就是个古董摆设?
就在他准备合上书,琢磨着是不是该连夜带着福伯跑路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边缘。
或许是刚才被阴气***,或许是救主之后消耗过大,又或许是感应到了墨玄尘此刻强烈的求生欲和求知欲……那本安静如鸡的《山》书,封面上的山形纹路,突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墨玄尘感觉指尖下的书页猛地一震!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传来,像是书页本身变成了磁铁!
“哎哟!”
墨玄尘猝不及防,手指被带着往下一页猛地一翻!
哗啦——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
翻开的这一页,不再是密密麻麻的鬼画符!
页面顶端,依旧是几个看不懂的古字。
但古字下方,却是一幅极其简洁、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轨迹的图画!
那图画,像是用最简练的线条勾勒而成:一个类似圆圈的轮廓,内部有几道蜿蜒曲折的轨迹,最终交汇于中心一点。
线条古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在图画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这次,竟然是他能看懂的正楷繁体!
“聚气于指,凝神于念,心随线走,意注中宫。
画地为牢,邪祟难侵——‘守元印’。”
守元印?
墨玄尘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名字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啊!
而且这注解,虽然还是有点玄乎,但“画地为牢”、“邪祟难侵”这词儿,不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吗?
他死死盯着那幅线条图,脑子飞快地转动。
聚气于指?
凝神于念?
心随线走?
意注中宫?
这…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操作指南?
画符?
可他没有朱砂,没有黄纸啊!
等等!
墨玄尘的目光猛地落在自己刚才沾了“阴气口水”的食指上。
指尖那点湿痕还没干透,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寒气。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点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扇破了个洞、残留着阴寒气息的雕花木窗。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墨玄尘一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劲。
他伸出那根沾着阴寒湿痕的食指,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书页上那幅线条图的轨迹。
聚气于指…凝神于念…心随线走…意注中宫…他摒弃杂念,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和那扇破窗上。
然后,他对着窗户上那个破洞周围残留着阴寒气息的窗棂,狠狠地、歪歪扭扭地,照着记忆中的轨迹,画了下去!
指尖划过冰冷的木头,留下了一道带着微弱腥臭和寒意的…水痕轨迹?
就在他最后一笔落下,指尖点向图案中心(他理解为“中宫”)的瞬间——嗤啦!
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细丝,竟然真的从他指尖那点湿痕中迸发出来!
像根烧红的细铁丝,沿着他刚才画下的水痕轨迹,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
那破洞周围残留的阴寒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滋”响,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同时,窗户纸破洞边缘,那点残留的微小冰晶,也彻底融化,再无一丝痕迹。
成了?!
墨玄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扇恢复“正常”、只是破了个洞的窗户,感觉像是在做梦。
墙角的老黄狗阿黄,似乎也感觉到了那股让它恐惧的阴寒彻底消失,终于停止了呜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墨玄尘的方向。
墨玄尘低头,再看向条凳上那本《山》书。
书页上,“守元印”三个字和那幅简单的线条图,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同时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这破书…好像真能玩!
爷爷…您老说的“除非”,该不会是指…“除非快被鬼弄死了”吧?!
就在这时,身后爷爷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福伯苍老惊惶的声音传来:“少…少爷?
您没事吧?
外面…那东西…走了?”
墨玄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福伯,没事了。
暂时…应该没事了。”
他走过去,重新抱起那个冰凉的黑木匣子,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了一眼窗外,老榕树巨大的阴影依旧在夜风中摇曳。
“不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这老宅…怕是真不能久待了。
天一亮,我们就得走。”
怀里的木匣子,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回应般地…凉了一下。